“你是男的,长得比我高,力气也比我大,我哪里打得赢你……”说着说着,她自己又莫名委屈起来,抽着发红的鼻子,“而且我
嘛要杀你,你会赚钱,又会做饭,你死了还有谁给我煮饭吃……不像我这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又不听你话,我死了你还轻松一点……”
江启年忍不住伸手掐住她一边脸,哭笑不得:“不是,我就你这一个妹妹,含辛茹苦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到成年了,就是为了把你骗到这里杀掉?我脑子有病啊?”
不料,江示舟的
绪却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得到缓和,反而是愈发失控地流起泪来。
感和理智的阀门,仿佛年久失修的水龙
,在被酒
这只手拧开之后,长期积攒潜伏的
绪涌溢出来,掺杂了陈年的锈色和苦涩。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我不想只当妹妹,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你不会像我需要你那样需要我……你现在没有义务再养我了,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这么依赖你……总有一天,你也会
觉得我变成了你的负担和阻碍,然后抛弃我,或者把我杀掉……”
怀里的身体颤抖得愈来愈厉害。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太低,江启年只觉得皮肤上的汗毛在一点点竖立,于是抱着江示舟的手臂又用力了几分。
“总有一天”……
听着她这番语无伦次的诉说,江启年总算意识到:从本质上,他们俩其实在害怕着同一个东西。
那就是——“未来”。
准确地说,是“不再为对方所无条件信任、依赖和
”的未来。
他带她来这里,又不禁问出那句法语台词的原因,难道不也是出自这种恐惧吗? 未来本身就是不可知的,唯有从过去和当下的确定经验里,才可能捕捉到某些蛛丝马迹。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事物、任何
,能对这种推测作出保证。
十八岁,是一个槛。迎来了她的十八岁生
,也即迎来了兄妹之间监护关系的终结,这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将不再有绝对的依附关系。她成为了和他一样,有独立自主权利和能力的成年
,他不再有义务供养她,她也不再需要处于他的监护之下。
如果用比喻的说法,那就是——曾经有一条丝带,将他们俩的手腕系在了两端。除非剪断,否则任何一方都挣脱不了。他们可以保持着丝带长度的距离,也可以就着丝带,将对方扯到自己的身边。
而如今,原本紧系在手腕上的丝带终于松了绑,仅将两端虚放在双方的手里。只要任何一方不乐意或者嫌麻烦,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从此摆脱这种不必要而又费劲的牵绊。而被抛弃的另一方,可以就此松手,也可以转而拿起丝带,勒上对方的脖颈。
失去了这种必然责任的联结,他们这种
伦的恋
关系,真的还能够维持下去吗? 他们的
究竟会是什么呢?是在暮色苍茫之下缓缓绽开,翌朝即逝的夕颜花,还是凌寒不屈、四季常青的雪松?
良久,他握住江示舟的一只手,引向自己的左胸膛。
“……怎么就不一样了呢?”隔着胸腔,感受到心脏在她的掌心下跳动着,江启年贴着她的耳畔,轻声细语道,“……我和你的心
是一样的,示舟。我
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仅仅因为你是你而已,我不关心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只关心我能为你做什么。至少在当下,这是我确信无疑的,就像我的心跳一样。所以我不可能会伤害你,更不可能杀你。”
温热的气息
在她耳廓,细碎的吻也随之一点点落下来。
“今天你十八岁,我还是像你十六岁、十七岁的时候一样
你,甚至比之前更
。只要我还像现在这样
你,我就不可能会伤害你。虽然我不能保证,也不能证明,等你十九岁、二十岁、叁十岁、一百岁的那天,我的心
还是会像今天这样。
“但我不需要证明,你也不需要证明。一切事
只有经历过才能被证实,不是吗? “你不知道我会不会一直
你,我也不知道,所以……就让余下的时间来见证吧。” 在江启年的安抚之下,江示舟的泣声总算趋于平缓,又转为长足的鼻息声,搭在他身上的四肢也放松下来。背景的电视音因而显得嘈杂,江启年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进被窝里后,找到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进度条与状态栏一同浮现,右上角显示出一串数字。他先是短暂地愣了一会儿,随即微微扬起了唇角。
意识朦胧,接近睡着的江示舟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电视屏幕。
“你看,已经是第二天了,你生
这天已经过去了,你害怕的那种事
没有发生。” 江启年本以为,这句话能够让她彻底安下心来,不用经历电影里
主角十数次的死亡,便获得了她最渴望的“明天”,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江示舟却是直愣愣地望着屏幕,嘴唇嗫嚅着,眼泪又一次无声地顺着脸颊流
鬓角。
他便手足无措地又一次擦
她的眼泪,终于听清楚了她念叨的语句。那是电影里
主角的一句台词:
“nyhruhhyh,nnhvh.”(如果我能成功活过今天,我要怀他的孩子。)
“明天”这个词,对于大多数
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甚至对于某些
来说,是恨不得弃之如敝履的。可对于反复死在同一天的
主角来说,却是个极度奢侈的愿望。
就像“孩子”这个词,对于某些
来说,或许也是如此。
痛困乏到再也没力气思考和保持清醒,哭累了的江示舟将脸贴在枕
上,恍惚间似乎能依稀听到远处海
的声音。沉
梦乡的前一刻,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王子如果和小美
鱼在一起了,他们会有孩子吗?
反正江启年和江示舟,永远不可能有孩子——这件看似残酷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似乎也慷慨地赋予了他们某种永恒的确定
。
【五十二】愿望
刺耳的铃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穿过耳膜刺激唤醒了沉睡的神经。
江示舟皱着眉,半睁开一只眼,习惯
地伸手探向噪声的来源——她的手机。光线争先恐后地挤
了她的瞳孔内,江示舟熟练地掐断恼
的闹钟,意识也伴随着视觉在脑内复苏。
紧接着,枕套和被单的陌生触感与视线中的场景令她乍然清醒,宛如一张拉满的弓被释放了弦,她长年累月的警觉感本能地一触即发。惶然无措地环视了一周,江示舟这才想起——她已经跟着江启年从家里来到了市海边的酒店。
然而此时身下空旷的大床只躺着她一个
,对面的床上仅留有凌
的起床痕迹,浴室里也空空
不见
影。
独自一
待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让她感到些许坐立难安。
仍然隐隐地钝痛,江示舟下了床,一边努力地回想昨晚睡前的场景,一边找寻江启年的身影。
在房内游走搜寻无果,江示舟有些烦躁,不遑多想便拨了江启年的手机号码。短暂数秒的拨号声后,耳里迎来的却是电话挂断的忙音,机械的节奏犹如高一物理课上的打点计时器般,敲击着她疼痛欲裂的太阳
。
平时和江启年通电话,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主动打过来,她一打过去也都是秒接。江示舟也没料到有一天会被这么无
地挂断电话,刚起床本就不耐烦的心
如同火上浇油。她不依不饶地又打过去,这次却提示对方忙线中。
正在她要打第叁次时,屏幕显示对方来电了。
“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沉稳,又带着一丝殷切。这却惹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