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迫。

「动少，你比老朽估摸的可晚来了好几天，这不免让老朽猜东猜西的睡不好觉，是京城这池水太了吧！」「这么说，我第一次来，宋先生就认出我来了？」我也缓缓落座，心中却是万分惊讶，宋廷之的态度真是太耐寻味了！不过在一团迷雾中，我隐隐约约捉摸到了他的意图，到嘴边上的「宋廷之」就变成了「宋先生」。

「宋先生……」宋廷之明的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轻自语了一声，旋即微笑道：「动少，老朽有个习惯，对于对手的一切，老朽都要尽可能的了解，对动少，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老朽花了更多的力。

」他喘了气，坐在他对面的我都能听到喉鸣，想来他的哮喘的确很严重了。

「李佟的相貌与动少太过相似了，让忍不住发生联想；换做现在见到你，老朽就不会再把这两个联系到一起。

或许你自己都没注意过，无论微笑的方式、步履的大小、耳廓的形状甚至指甲的修剪方式，李佟都和动少你一模一样，加上六七分相像的容貌，我有十成把握肯定你的身份。

只是……」他轻轻一叹：「没想到杭州一别，你我竟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卿本佳，奈何做贼！」心里却暗暗警觉，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绽！「贼？呵呵，这世界上除了无知的婴孩，谁不是贼呢？」宋廷之笑了起来：「动少难道就没做过一件亏心事？」「鸣狗盗、偷香窃玉之事我是做了不少，不过，却没像先生那样数祖忘典，里通外国！」宋廷之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目光呆呆凝视着前方，沉默了半晌，才慨然道：「里通外国是罪吗？闭关锁国才是误国误民！商关通畅公正，又何来走私？」他长叹了气：「唉，世间懂得这个道理的能有几？辩之毫无意义！何况，老朽只是个商而已。

」他目光重新转了回来：「动少，既然你已经知道老朽的下落，那么老朽也该归案了。

唉，卖屋也能把你引来，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你那么喜欢刑部大狱吗？就算喜欢，能不能先替我解开几点疑惑？」宋廷之注视着我，突然一笑：「之将死，其言也善。

动少想知道什么，老朽但凡能说的，当知无不言。

」「先生既然认出我来，为何不逃走，反而坐以待毙呢？」「动少一搬进袋胡同，这里顿成众矢之地，就算老朽想走，也没有办法不惊动别了。

何况，天下之大，哪有我宋廷之可去之处？送一场功劳给动少，也强似送给他了！」「谢谢你那么看重我。

不过，说怕惊动别？那就是不光我王动一个在注意你喽？」我略带讥讽地一笑：「暂且认定先生说得有理，可先生怎么窘迫到了要卖屋的境地？以先生高才，做那一行不赚个满钵是金？再说了，就算先生是为他作嫁衣裳，那么和丁大分手，他总该给点遣散银子吧！」宋廷之颜色剧变，一气没喘匀实，便剧烈地咳了起来，那目光更是变幻莫测，悲哀、痛苦、恐惧，不一而足，好半天咳声才渐止，那白胖的脸上已憋得通红，只是目光复又冷静下来。

「动少实在厉害！丁大聪明一世，可就是小看动少了，不过，当你初出茅庐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你会是只一飞冲天的凤凰……」我心不由一阵大喜。

这倒并不是为了宋廷之的夸赞，而是我原本对丁聪的猜想此刻得到了初步的证实，丁聪果然是走私的幕后主使，宋廷之果然知道丁聪的秘密。

「先生怎么左顾而言他？莫非和丁大起了龌龊？」我紧盯着宋廷之道：「丁大是不是不仅没给先生逃命的川资，反而要杀先生灭？先生才不得已启动了秘密身份，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却打了水漂，被迫卖屋生活，不知我猜得对不对啊？」宋廷之再度沉默，只是脸上的肥却在微微地抖动着。

「宋先生，我很尊敬你，当然，我尊敬的是作为商业才的那个宋廷之，而不是那个罔顾民族大义的宋廷之。

但错误可以被纠正，耻辱可以被洗脱，通倭走私一案，谁是主谋？并不是你宋先生嘛！首恶需要严惩不怠，可协从嘛，笔下超生的例子倒是屡见不鲜哩！」「动少，你的话老朽很明白，也算我宋廷之没看走了眼。

」宋廷之沉吟了半天，才道：「实不相瞒，丁大是要杀灭。

不过，我宋廷之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给的，他拿去倒也无妨。

而眼下老朽虽然苟延残喘，可三妻五子八条命也算对得起丁大，大家两讫了！只是，你抓老朽可以，大不了一死，老朽活过了半百，好子都经历过了，好也都过了，没什么遗憾了，死了也就死了。

但让老朽指证丁大，这样的事他能做得出，老朽可做不出……」「宋先生是个义气，可惜，义气用错了地方！跟一个豺狼讲义气，自求死也！」话虽说得激烈，可心中却是惊讶不已，丁聪杀了宋廷之的三妻五子？那当初丁聪究竟给了他多大的恩惠，竟能让他忍受下这不共戴天的仇恨？！还有，他眼下这一大屋子的又都是他什么？难道说……丁聪杀的那些都是宋廷之的障眼法，还是这本就是丁聪与宋廷之合谋的一个圈套？「好，退一万步说，宋先生可以为义气视死如归，那么你的家？你的儿哪？通敌罪同叛国，妻子最轻也要被发配为，你狠得下心来？」「这也是老朽在这儿坐等动少的原因之一，老朽想和动少谈一笔易。

虽然老朽不会指证丁大，可老朽掌握着宗设在江南所有秘密补给地点的数据以及他在三大钱庄的秘密存银户，没有这些东西的支持，宗设就算想卷土重来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我心怦然一跳，没想到宗设在无名岛之外还留了后手，更没想到他的经济命脉竟然掌握在宋廷之的手里，这真是出意料！隐隐觉得宗设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暗自心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