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起身，扬起一阵冷风，吹熄了案上的红烛。

她就这样站在昏暗的正堂里，冷眼看着从门缝中挤进来的影，一言不语。

那影是名公公，穿着身金丝缕边的锦衣，踩了双方黑布鞋，抱着柄拂尘，戴文官礼帽，胖乎乎的脸在门淡黄色灯笼的照耀下泛着惨白的光泽，看上去有些渗。

他就那样靠着大门站定，有些畏缩地探朝正堂看了一眼，然后立马低下去，用他尖细的嗓音恭敬道：

“殿下，陛下有事请您……”

但他话没说完便被顾长清透着寒意的声音打断了。

“黄锦，你现在滚，我不打你。”

黄公公闻言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但他想到宫里现在的形，还是咬牙继续道：

“公主殿下，事关仙家！”

他说完后便低下了看起了脚下的青砖，过了良久才听得顾长清在他身边说道：

“抬。我且问你，仙家是哪家？合欢宗？”

黄公公听话地抬起了，乍一看到顾长清那张面无表的冷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结地回忆道：

“合欢宗的供奉都死了……有…有天剑宗、万灵门的，还有沉锋谷也来了……对了，有个被称为神使的子……”

黄公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长清的脸色。只见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之后便随着他的话语越发冰冷。

“要我进宫做什么？”

“诸位仙家想给殿下您比武招亲，陛下不许，神使说要看殿下您的意见……”

顾长清听后良久没有言语，只是扬首看向了青色的夜空，眼中闪着晦涩难明的光泽。

之后她抬手握住了大门上的铜环，用力拉开大门，抬步走了出去。

顾长清站在了城府衙门台阶上，默默打量着这熟悉的街道。她没有去看右手边远处的皇城，而是将眸光投向了左手边繁华的夜市。

她注意到街对角有一家三在摆摊，看一边搁置的牌子应是卖烤蜜薯的，大概便是平闲暇时听捕快们所说的那家。

那一家三虽然都穿着旧单薄的衣衫，但脸上却都闪着幸福的光芒。孩“咯咯”笑着跑跳玩耍，无奈地笑着追逐儿，男的在一边烧着炉子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妻。

顾长清驻足呆望着那一家，心里只觉尽是酸楚与难过。

她不由自主地抬步向那摊子走了过去，像只追寻火光的蛾子，但不是为了追求光明，而是想暖和暖和她发冷的身子。

一边的黄公公不敢出声，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那汉子见顾长清来到了他的摊前站定，立时便站了起来，紧张地搓着手赔笑道：

“大，可要尝尝咱家的烤蜜薯？”

顾长清没有言语，轻轻颔首后便把目光投向了一边温馨相处的母俩，她那张绝美的脸容上闪过一瞬恍惚之色，不知何时又挂上了在衙门里对着案上烛光出神时的笑容。

黄公公见顾长清要买这街边摊食，刚要出言提醒不安全，但想到可能会遭顾长清冷眼，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恶狠狠地瞪着火炉旁的汉子。

可惜那汉子正面露痴相地看着顾长清如冰河乍般显露的笑颜，丝毫没有注意到黄公公对他的敌视。

就在这时，那小孩突然跑到了顾长清身边，扯了扯她捕服的下摆，笑嘻嘻地说道：

“神仙姐姐，你还没给钱呐，可不能吃白食！”

顾长清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用手撑着膝盖俯下身来，眼眸含笑地看着面前一脸天真神色的小孩，柔声问道：

“那你家这烤蜜薯怎么卖？”

“五文钱一块！神仙姐姐你要不要多买点儿？”小孩眨了眨眼睛，脆声应答道。

“倒是不贵。”顾长清听完后轻笑道，然后摸了摸小孩的，将腰间悬着的锦囊解了下来，放在手心掂了掂。

黄公公在一旁看着，低声叹了气，忍不住提醒道：

“殿下，时候不早了……”

顾长清没有理会黄公公的话语，自顾自地蹲下身子，看着小孩那双水灵的眼睛，径直将那锦囊塞进了她的夹袄里。

“剩下的就当给你提前开的压岁钱……”

她说完后伸手捏了一把小孩有些慌的小脸，然后便起身看向了远处灯火辉煌的皇城。

顾长清上一次和仙家扯上关系是在十年前，那一次她的娘亲进了合欢宗，并在她十六岁那年被修仙者杀了。

“老板，记得给我留一个。”

她恢复了平冰冷的语气，回首冲着汉子言道。

顾长清抬步离开，从黄公公身边走过时用近似梦呓般的声音低笑道：

“走吧…去拜仙家！”

……

牛志还没恍过神来，呆呆地目送那道清贵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远远地走在那锦衣公公身前，形单影只。在上街青灯冷的昏光下，她的身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寂寥之意，但却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然。

牛志想要冲她说些什么，却感觉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憋了半天，涨红了脸，终于挥手大声呼喊道：

“姑娘！保重！”

“我给你留个大的！”

……

一个时辰前

皇城内的沐恩殿内，玉麟王朝当今皇帝姬无厉端坐在龙椅上。

在他的右手边下方，合欢宗驻京供奉堂十六名供奉正糟糟地站着，大都露着胸膛脚踝，披散发，看他们沉的脸色，显然是在与子欢好时被喊了过来。

供奉堂堂主王二不满地抬看向了龙椅，质问道：

“姬无厉！你有什么劳什子事要把我们都叫来？而且连把椅子都没有…这就是你对仙师的态度？”

其他供奉纷纷应和，有转了转眼珠，大声道：

“莫不是陛下想向我等请教房中秘术？我可是听说陛下前几刚封了名贵妃……嘿嘿……”

此语一出，群中当即响起了一阵笑。

站在龙椅下的黄公公皱着眉看了合欢宗一眼，然后抬看了看姬无厉的脸色，发现他脸上不仅没有浮现怒色，反而挂着兴奋的红，嘴角也一直带着莫名的笑容。

王二也注意到了姬无厉的反常，心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眉紧锁刚要说什么，殿外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说怎么老远便闻到一骚味儿，原来是有群合欢宗的狗在这儿！”

王二的脸上立时挂上了一层寒霜，但他转朝殿门外望去后，却没有出声。

因为来有三。分别是天剑宗的长老，沉锋谷的长老和万灵门的门主。他们三中修为最低的也是元婴巅峰，而王二作为此间合欢宗修为最高之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七层。

姬无厉看了眼座下登时安静下来的合欢宗众，然后便激动地站起身来，朝那三恭敬一拜，颤声道：

“小子姬无厉恭迎诸位仙师驾临！”

先前出言讥讽合欢宗的天剑宗长老闻声看了姬无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彩，但和其余二一样没有出声应答，只是默默在龙椅左首站定，像是在等什么。

但就在此时，合欢宗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