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胆小无数倍。

我甚至没敢正眼看她。

「你考哪个高中？」孩站在阳光下面，白得耀眼。

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韩钊已经不止一次让我去跟他做小生意，所以我倒是有上完初中便罢的念。

「我要考一中，你和我一起」她也不作态，说得斩钉截铁。

「我考不上」「你能」「你怎么知道……」比男成熟得太早。

那时的方颜和现在已经无有二致，只不过少了几层挡伤的壳。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眼里充满了她。

又或者她不知道，是我傲慢地捏造了她的幻象。

她只是有着坚信的力量，像那只填海的鸟。

「你不是有很多书？你家有《福尔摩斯》吗？」她突然又问。

「有。

你想看？」「我去给你补课，你借我书看」方颜就跑到我家里来了。

我从床底下笨手笨脚地拖出大纸箱子，给她自己挑书。

她眼睛发亮，看我的眼又多了一点点不一样。

「你都读过？」「小时候读的」她突然不好意思地一笑，拿着一本《风中芦苇》坐去茶几旁边了。

我沉默地写着习题，直到有无法解开的绳结，才用笔杆戳戳她的胳膊。

方颜便凑过来，仔仔细细地讲一遍。

初中的东西难不到哪里，她讲我听，行云流水。

父亲回家之前，她夹着书跑了。

她隔三差五地来，一本书一本书地换，大半个学期就这么过去，那几门烂课很快被我盖在掌下。

我和她隔着一张茶几，互相背诵考问，一本正经，任谁闯进屋来都说不出个二三。

父亲发现了，不过他假装不知道。

两个男住的地方，多了一丝孩的芬芳，这怎么瞒得住。

有一天我斜眼看到他的脑袋在窗外晃过，吓了一跳，让方颜赶紧走了。

却没想他在外面转到黑天才回来，一个字没提。

于是方颜来的次数更多了，我偷偷朝她挨近的时候也不再挪开。

很快，纸上的分数对我们已如云烟，老师们对我和她只剩下一张笑脸。

我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不再小心翼翼，因为没再敢刺戳我们的嵴背。

这权利不是靠我的凶狠和拳赢下来的。

是方颜规划了一切，她太懂规则了，她知道只要走到这一步，我们就能够不再畏惧那些沟里长出的。

我们习题的时候变少，闲读的时候变多。

她端着书，从茶几那边伸出手，不经意似的，用小指勾了勾我的手背。

我连忙放纵地抓住她的手。

她抬眼看我，抿嘴，按捺住得意的笑，继续看书，手与我牵紧。

我轻轻拽了她一下，她欣然应从，绕过茶几坐到了我身边。

我和她的胳膊贴在一起，暖暖的，柔弱无骨的手像朵云彩。

在先前的子里，胯下那根东西已经挣扎过无数次，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我害怕被她看见，只能全贯注地攒着笔，把指节捏得惨白，又多掐几下大腿。

我以为它这一次依旧会给我难堪，可是竟然没有。

于是曾经得到的答案又涣散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它盘踞在那里无动于衷，脑门却湿哒哒像只被淋了雨的猫。

「你不用努力做好学生」方颜突然说。

「你想让我当坏学生？」我一雾水。

「没有好坏」她声音平缓，牵着我的那只手却抖得像触电，「你和别都

不一样，别当他们」「那为什么带我做题？」「这世界上确实有些东西比别的重要，对我们来说，分数就是这样的东西。

你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做到好，如果不去做，太亏了」方颜有些语无伦次，但我听懂了。

「不做好学生，不做坏学生，那我做什么？」「你就做你自己！」方颜用力捏我的手，「当初有笑话你，你打了他，还记得么？」「怎么了？」「我以为自己不怕血的，我想当医生嘛，可是那天真的被你吓到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敢的。

然后你跑了，那么自由，那是我永远做不到的。

那天，可能我就喜欢你了」「你喜欢我？」我蠢得像只蠕虫。

「我喜欢你」方颜颤抖着重复着剖白，没退缩。

温暖的水把我浸没，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煳不清，而一切都缓慢下来。

我拉着她的胳膊，凑过去，她回过来，惊惶地躲闪着，只让我亲到了面颊。

她慌慌张张地从我家跑了出去，强作的镇定已经碎。

我跟在她后面，像只失魂落魄的狗。

很巧，她竟然一路跑到了我们埋狗的地方。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扭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恐惧，还有一缕夕照的橙红色。

我站在她跟前，不敢再往前走，满脸哀求。

我怕她真的跑了，唯一一个能接纳我的，被我吓跑。

方颜挣扎了很久，我不知道那一瞬间她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就像她从水里把那条小狗捞出来。

她向我迈了一步，我狂喜地扑过去，把她抱住。

她的手和脖子冰凉。

「方颜，我不能没有你了」我在她耳边说。

「不是都让你抱着了吗」她的声音里有笑，也有叹息。

藏进砖堆围城的小小壁垒，我用力吻她的嘴，她形同赤，再无挣扎与抵抗。

那绵软像把放在银河上睡着，星星在脑海闪烁。

有些事是不用学的。

我的唇顶开她的唇，想亲吻她的每个角落，牙齿撞在一起，咯咯的响，彼此忙着躲避，嘴就张开，舌轻轻一触，什么都懂了。

方颜竟然没有多么羞涩，她大海一样把我容在身上，由着我吸吮舔舐，由着我把她后背的衣服揉得皱不像样子。

她缓慢地用舌回应我的疯狂，如同一根困住野兽的缰绳。

但她最后还是喘不过气来，怯怯地躲过我的追缠，大呼吸。

而我却继续拱在她脖颈上，贪婪地沉迷她每一寸肌肤的味道。

而她也在汲取着我的一缕灵魂，那份她所渴望的无拘无束。

「你比我高这么多了」方颜搂着我，靠在我肩膀上，急促的呼吸弥漫了我的耳朵。

我们都长得很快。

两年，泌出的激素一寸寸打碎我们的骨、肌和脏器，又催着它们重新完整。

忒修斯之船驶海，留下的是我们不再相识的自我。

中考结束了，我和方颜如愿以偿。

那些肮脏仄的记忆被我们从身上一朵朵摘下来，丢进泥沼。

末来像广阔的平原，无论往哪个方向都可以尽奔跑。

两个月的假期，再也没有束缚，方颜难得不再一副清凉模样。

她来到我家，从后面搂着我，一呆就是一天，临走时带着微微肿起的嘴唇。

无拘无束的温度比火更热，蒸腾的夏，我们两个褪下仅存的矜持，拥有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