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能位至魏大将军,不仅是宗室的身份,以及少与曹丕相善的关系,更因为他有统帅之才。
故也知道,继续攻打街亭亦于事无补了。
尤其是,他见到了郭淮。
乔装黎庶百姓的郭淮,沿着渭水河谷而下,趁着王双与吴班罢战的时机,翻过了陇山
右扶风,寻来了街亭请罪。
亦是说,上邽城的失守,让蜀军能心无旁骛扼守关陇通道,魏国便是失去了陇右。
一步先机,便是步步领先。
魏蜀双方攻攻防战的优劣势,只会随着时间的拉锯,变得越来越大。
然而,就此将陇右拱手相让,亦不是曹真能接受的。
是故,他将自己关在营帐内一昼夜后,便遣
寻了郭淮来。
“陇右之失,非战之过。上邽失守,亦非伯济之过。”
先是将郭淮将战败之责中摘了出来,曹真方嘱咐道,“如今左将军不幸身损,安定郡贼子杨条未诛,萧关道恐南安。伯济且去安定郡,督将军魏平及戴凌休整士卒,诛杀贼子杨条,守萧关不失。”
此话方落,郭淮便忍不住虎目微湿,俯拜于地。
诚然,正如曹真所说,陇右之失乃非战之过。
若是陇右三郡皆不投降,便是分散了蜀军的兵力,让他免于数万大军昼夜围攻,未必不能一直坚守着上邽城,等到曹真的大军来援。
且,早在去岁的时候,他便上表雒阳,隐隐指出了蜀军恐会出兵的迹象。
只不过是雒阳庙堂,不以为然,没有益兵来提前布防罢了。
然而,大魏砥柱之将张郃忧愤而亡,陇右俱被蜀军占据,还有数万大军的死伤,如此惨烈的战果总要有
来承担。
他身为雍州刺史,难辞其咎!
哪怕没有因战被废为庶民徙边千里,亦会夺爵贬职。
毕竟,关乎朝廷颜面之事,本就无有对错之分。
今曹真让他去安定郡督战,剿灭叛
贼子杨条,便是有心为他脱罪。
乃是以讨平叛
之功,减轻雒阳衮衮诸公的攻讦。
他安能不感恩涕零?
自然,生长于燕赵之地的边陲男儿,鲜少作戚容。
他拜辞后,赶往安定郡之途,心中亦然作誓他
必以死报曹真维护之恩。
而待他离去后,凭案端坐的曹真便凝眉成川,眼眸之中尽是复杂。并非是对郭淮有别样心思,而是思虑着半月前的
釜沉舟之策:以国力耗死
蜀!
然也!
他想亲自领数万大军,兵出武都郡!
如今武都郡的大散关,已然废弃多年,陈仓道虽崎岖而粮秣难运了些,然蜀军并没有遣军扼守。
他若走陈仓道
河池县,隔断汉中郡与陇右的联通;再别遣偏师
沮水的发源地冬狼谷,威
汉中阳安
,便可让蜀军进退失据!
其依据,乃是蜀军的粮秣!
蜀兵出陇右,能出其不意
袭,所携粮秣必然不丰。
哪怕陇右三郡皆投降,也无法供应七八万大军数月的损耗。
且,今岁因战事起,陇右的春耕已然耽误,蜀军新得陇右之地,为了收买
心而图郡县归心,必然要分粮哺育黔首百姓。
他只要截断蜀军的粮道,就可
迫蜀军不得不来武都而战。
如此,便会让蜀军无法守住陇右。
新夺之地,本就不安慰。
蜀军若是留在陇右的兵力多了,便难于
退河池县及东狼谷的魏军。
反之,尽起大军来战,陇右空虚之下,必不可守!
毕竟,凉州的魏军多骑,而蜀骑少!
只需以利募羌胡五千骑,再遣魏骑三千,便可分作十队轻装前进,倚仗着强大的机动力频频骚扰掳掠陇右各郡县。
让蜀军疲于奔命,首尾不能兼顾。
时过一月,陇右大族及黎庶苦于动
,自会来寻魏军里应外合,将蜀军尽驱赶出陇右。
且,无需担忧蜀军会反其道而行之。
关陇三道他攻不进去,但若是转为扼关隘而守,逆蜀也别想攻进关中来。
如此定策,将逆蜀拖
无休止的战争中,让早就式微的
蜀之地,不堪消耗之苦,自行退兵归汉中!
再者,无需担忧不来战。
此乃阳谋,等于将战场的主动权拿在手中,让逆蜀避无可避,亦退无可退。
自然,想要
釜沉舟,也需要承担风险。
因天子曹叡授予他的八万大军,已经折损尽半。而想断掉逆蜀的粮道,他至少需要四五大军
武都郡,方能建功!
再扣去扼守关陇三道等的兵力,必然需要举国各州的兵力支援。
譬如从冀州调兵,从关中三辅征兵,从青徐及扬州千里调兵来。
且为了牵制逆蜀留守汉中郡的兵力,镇守荆州的司马懿部,还需别遣偏师万余
,从东三郡进军汉中东门户佯攻。
若是逆蜀因蜀道难以及益州地小兵寡,陷
难以为继的地步,便会自动放弃陇右。
然,若是大魏的数千里边地,如幽并二州防御不住鲜卑轲比能的
寇,以及南匈
与上郡羌胡部落的趁火打劫;荆州及淮南无法抵御孙吴的
寇,便会让大魏两权相害取其轻,不得不退兵。
堪称将举国的机动兵力,皆投
此战中,与逆蜀作生死博弈!
系到国之存亡的决策,身为曹魏宗室的曹真,自是谨慎无比,细细思量每一个细节后,方上禀给坐镇长安的天子曹叡。
他独自枯坐军帐中好久。
一直待到天际线外,出现了第一缕霞光后,方执笔点墨而书。
上表在
暮时分,便抵达了长安,铺展在曹叡的案几上。
年齿二十有四的曹叡看读罢,亦然举棋不定。
自做了许久思绪后,便让
召了随驾来长安的侍中刘晔、中书令孙资前来问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