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李峤都不免为之心动。

可当李彦的声音响起时，却是十分平淡：“此案系重大，关系到士子中毒，而圣所下的案十，已过一半，若是凶手的线索被错过，我不敢担责！”

李思冲眼睛微眯，自以为明白了言下之意：“元芳的意思，是江南案无所谓，但士子案必须，给圣代，对吗？为兄理解你的苦衷，有一件事，要与你详说！”

他起身，来到席前，凑到边上，低声私语。

李峤十分好奇，却不敢偷听，只能坐在自己的席上，默默饮酒。

片刻后，就听李彦万分吃惊的声音响起：“竟有此事！！”

李思冲回到自己位置上，笑道：“现在元芳明白了吧，此案速速了，皆大欢喜！”

李彦动容之色久久弥漫，却又皱起眉：“可如此依旧解释不了，新科士子为何中毒……”

李思冲不耐烦的道：“元芳何必刨根问底呢，窦贼行事丧心病狂，理应受报应，他就该不得好死！”

李彦点道：“思冲兄此言，说的真有道理！”

李思冲哈哈大笑：“元芳理解为兄的苦心就好，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次真的是不醉不归。

当酒宴散去，李思冲由府上仆从扶着，送豪华的马车内，李彦的脸上也明显露出醉态。

李峤关切的道：“元芳，你没事吧，我让送你回去？”

李彦笑着摆了摆手：“我自己能回去。”

李峤见他步伐沉稳，确实不用担心，也不多言，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而李彦眼角余光一扫，发现不远处又有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过。

之前酒宴之中，也有士林文来去，前来敬酒，李思冲都极为热。

现在他们还在附近徘徊，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士林出动，手握笔杆，要么狂捧，要么狠踩。”

“李敬玄莫非是想让这些读书写点什么？到处宣扬？这招够毒啊！”

李彦暗暗皱眉。

他就算发现了也不能做什么，毕竟家文学士，记录所见所感，难道不允？

那可不得了，敢惹读书，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反面丑角，融小戏，整编排。

如果戏曲出了名，指不定骂名传千古。

“宰相果然难对付。”

李彦在一个个收拾对方，对方也没闲着，开始反制。

而李治那边暂无动静。

不奇怪，有梅花内卫的通报，那位圣对李敬玄的威风，肯定是相当不爽，越来越厌恶。

但什么时候拿下，还是未知之数，毕竟是宰相，对外又是李治本的亲信，不可轻动。

李治不会之过急，李敬玄派来的笔杆子却在面前。

“这些文喜欢编排小故事是吧……”

李彦眼珠转了转。

有一招就比较损了，一出就是绝杀。

本来不想用的，既然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

他喊来店内的小厮，把狮子骢先寄放在店中，也不骑马，往前走去。

……

“诸位先行，我慢来一步！”

卓玮告别其他士子，拐了个弯，跟随着李彦的脚步追去。

在这群读书之中，他是最为机灵的。

曾经跟随周国公修书，见势不妙，抽身飞快，才没有随武敏之的倒台而发配岭南。

此后投到李侍郎的麾下，虽然由于出身低微，没得到什么信任，但也能勉强混个温饱，并且时刻寻找着机会。

在他看来，李元芳醉酒，独自回家，就是好机会。

五品权贵，圣面前的红，说不定能结下，那自己的路子可就走宽了。

他跟着跟着，发现李彦越走越慢，脚步逐渐踉跄起来，到了一条巷子，靠在墙上，喃喃低语。

卓玮大喜过望，慢慢接近，想要制造一场偶遇。

但近到身前，却听到一声嘟囔：“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咦，宰相之子李思冲告诉你什么了？

卓玮心一动，见他醉眼惺忪，凑了过去聆听。

断断续续之间，只听到一些字眼，也没有完整的事：

“云丹……试药……”

“六年前……江南……屠村……”

“圣……泰山封禅……掩盖真相……”

卓玮眉大动，熟练的把每段都截取一个字眼，将“圣”、“试药”和“屠村”三个字联系到了一起。

再结合刚刚发生的士子中毒案，他的脑海中翻云覆雨，展开了极为丰富的联想。

不对，不是联想，是对真相的还原。

还原完毕，卓玮倒吸一寒气，再也不敢停留，小跑着离去。

一路回到自己租借的屋内，卓玮捂住砰砰直跳的心。

这件事太大了！

平里的他，算是守如瓶的谨慎之辈，但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就特别想要倾述。

终于，他没忍耐住满心的倾述欲望，来到隔壁，找到了最要好的士朋友。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能跟别说！”

“放心，出得你，得我耳，绝无第三知道！”

“你知道今科士子中毒的真相吗？我告诉你啊……”

“怎会如此！骇听闻！骇听闻！”

……

“你是我的挚亲朋，手足兄弟，我只跟你一个说……”

“江南一村被屠就为了试药灭？”

“太残忍了！！”

……

“天底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和我！”

“嘶，居然是这样？”

“圣龙体确实欠佳，想要长生不老之药！”

……

“此事我只告诉你……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咦，你说的怎么和我听到的不同？”

“印证一二便是！”

“对对对，真相一定是这般！”

……

“如此昏君，又有何资格泰山封禅！”

“快快住嘴，哎呀，你要害死我吗！”

“我辈仗义执言，何惧之有！”

……

终于。

随着相传，各种细节的丰富，各种隐身衣的现场旁观。

士林圈子里，酝酿出了此案的终极真相。

窃窃私语：“震惊！江南村庄被屠，背后的凶手竟然是他！”

嘀嘀咕咕：“泰山封禅……为求长生不老……让献丹……屠村为了试药……拿百姓试药……士子中毒……实乃报复……！”

倒吸凉气：“不可能，他为何要做那等事？”

愤怒不已：“昏君！昏君啊！”

惊惧避走：“胡言什么！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慷慨激昂：“我辈读书，何惧强权，当仗义执言，名留青史！！”

……

府上。

李彦躺在榻上，眼睛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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