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纪相仿，自认为能力也不差，可二地位却有天壤之别。

“足下是？”

“居鄛范氏。”

“范公以为如何？”

“硕鼠易地，却也要得赏识。纵是千里戎马，也要有伯乐治马。老夫身怀奇计，却无用武之地！”

老者叹气，拂袖离去。

他走没多久，天子车架便自远处驶来。所有同时向后退去，让出大片空地来。玄鸟卫手握长铍站在前方，四面八方皆有弓弩手引弓上弦。剑出鞘弓弩上弦，寒气。

望着那奢华的天子车架，不知多少赞叹。中车府令赵高亲自驭马，停靠在府邸门前。六匹纯黑色的戎马不住嘶鸣，有两位车士站在华盖铜伞下。别小觑这华盖，危急时刻可将伞面做盾伞柄为铍，用作杀敌！

秦始皇拉开珠帘，借赵高搀扶走了下来。接着就有专门的点燃燥的竹子，就听到噼里啪啦声响起。李斯与冯去疾一左一右走在前方，身后跟着咸阳勋贵。

“臣等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相距百步之外的儒生纷纷作揖行礼。

秦始皇则是爽朗大笑，亲自向前将李斯搀扶起来。“今为丞相大寿，朕来此只为丞相贺寿，便不必行此礼节。”

望着眼前这幕，太史令胡毋敬提笔大书特书。

【三川守李由告归咸阳，李斯置酒于家，百官长皆前为寿，门廷车骑以千数。】

……

这次其余公子都没来，秦始皇就带了个胡亥。毕竟李斯也算是胡亥的老师，而且所有都知道秦始皇素来宠幼子。

“斯本为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骛下，遂擢至此。得陛下皇恩浩方有今，陛下更为一国之君，却为斯贺寿，实在是令斯感激涕零！”

李斯说着说着双眼都已泛红，可谓热泪盈眶。君臣和睦，不知引来多少赞叹。冯去疾见状在旁打趣道：“李公可要记得，吾秦法有云，夫成丁者无故哭泣皆要受笞刑。”

“哈哈哈！”

所有皆是爽朗大笑。

君臣四目相对，互相行拜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十多年前，李斯还只是被吕不韦举荐为郎官的小吏，秦始皇也是还未掌权的秦王政。二可谓是亦师亦友，多年来在宫中讨论着宏伟的蓝图规划。当时秦始皇就说过，终有一要令这天下尽归大秦！

昔张仪秦被拜为国相，封武信君。范雎秦也为丞相，爵至应侯。吕不韦秦后被拜为相邦，爵至文信侯，食邑十万户！

扳倒吕不韦后，李斯本以为能被提拔为丞相。却没想到彼时的秦王政为稳固皇权地位，任用楚系昌平君为丞相。再往后又提拔王绾隗状为左右丞相，直到秦灭六国后方才官至丞相，而他已过花甲之年！

昔在上蔡为吏，他受尽冷眼。

他便暗暗立誓，终有一他要站在最高峰！

现在，他做到了。

位列三公，爵至彻侯。

金印紫绶，食邑六千户！

今寿宴，皇帝都亲自来为他贺寿。如此殊荣礼遇，纵观举国都寥寥无几。李斯也是倍感激动，恨不得以死报这浩皇恩。

“朕今可备了份厚礼。”

章邯自后走出，手握竹简。

“丞相大寿，赐秦酒百坛！”

话音落下，众皆是纷纷投来羡慕之色。

好家伙！

所谓秦酒便是酒，为秦国国酿。实际上是唯泾阳独一份，想要买到更是困难无比。自从秦始皇将其纳国酿范畴后，更是几乎将酒给彻底垄断。想买的，就得专门托去请小泽乡购买。

他们也都知道，这酒和卓有关系。

只不过，买回来的酒味道淡的很。

就像是……掺了水！

想喝地道的酒，那就只能找皇帝要咧。

“臣，拜谢陛下！”

“哈哈，免礼。”

秦始皇拂袖挥手，满不在乎。对他来说，区区百坛酒罢了。皇宫里多的很，也不缺这点。主要是他贼的很，他喜欢喝的黄酒就给了两坛，其他全都是地瓜烧。反正他不喜欢喝，拿去赏赐也无妨。

……

来至客厅。

秦始皇依旧是上座。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在，必会喧宾夺主。也没敢当着他的面，位于上座。李斯为臣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朕听说，此次丞相诸子皆备有寿礼？”

“的确如此。”

李由率先走出，作揖行拜礼。

“儿为父亲寿！”

按规矩来说，这时候宾客会按官职爵位高低依次向主家敬酒，也就是所谓的上寿。秦始皇作为皇帝，自然可以免去这繁文缛节，况且他敢敬李斯敢喝吗？他能来参加寿宴，那已是给李斯天大的面子了。

另外李由等子嗣都在，那就以他们先开始，从大到小依次上寿。

“李由年近三十，却已是三川郡守。其有中之姿，且颇具谋略。通律法，将来也是辅国治国之贤臣。”

冯去疾捋着胡须，开赞叹。

他与李斯政见不合，但都是秦廷丞相。论官职他是右丞相，要比李斯的左丞相大一级。但实际上，这差距还真不算多大。李由算是他子侄辈的，也是看着他一步步成。先前曾为秦始皇侍郎，常伴皇帝左右，也算有些能耐。

不过……想做到李斯这位置怕是不现实。

李由准备的贺礼也算有些心思，是块石雕。乃是用上好的玉石为料，是李由亲手雕刻而制成。笔法苍劲有力，颇有几分李斯的神韵在其中。论字法虽说没李斯出色，却也是相当出色。

“如月之恒，如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李由很聪明，将天保和七月两首诗合为一体用来做贺寿词。这篇贺寿词写的也是苍劲有力，颇为难得。即便是秦始皇也对这婿颔首赞许，鼓掌喝彩。

“儿为父亲贺寿，愿父亲有南山之寿松柏之茂！”

“善！”

李斯此刻只觉得倍有面子，点赞许。李由作为嫡长子，在家中也是最听话的。自幼接受他的谆谆教导，现在也算是成材了。今年甚至还娶公主为妻，也算是给他们家长脸咧。假以时开枝散叶，同样不在话下。

其余子嗣纷纷走出贺寿，唯独是没看到李鹿。

秦始皇环视四周，微微蹙眉。

李鹿呢？

他今来此，自然也是想看李鹿如何表演。昔的咸阳双浑，令李斯等诸多都感到棘手。在这短短两月不到的功夫，李鹿是转变了许多。据他所知，李鹿还亲手制成了筒车。当然，这图纸还是卓所赠予的。

这些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可他环视大半圈，愣是没看到李鹿在何处。

“丞相。”

“臣在。”

“朕今为何不见汝之幼子？”

“咳咳……他今身体抱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