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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距伏荼亭不过三十里。

别致巧的茅凉亭，偶尔会有些贾自此地路过。有位翩翩青年宽衣博袖，长发随披散在肩部，戴素冠，蓄着矢状胡须。端坐于竹席上，相貌秀美，神专注。

纤细十指拨动琴弦，曲调平淡中透着些许悲伤，好似在讲述着某个家族王朝的兴衰故事。渐渐的，琴音急转直下！铮铮琴音好似蕴藏着杀机，锋芒毕露。

“唉……”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君上，他想必是不会来的。”

说话的是位壮汉，高有九尺。后背背着杆铁椎，以黑色葛布包裹，免得遭怀疑。说起话来是瓮声瓮气的，穿着短衣也难以掩饰其充斥着发力的肌。

“他会来的。”

张良未再抚琴，只是遥遥看向那山林中。

邃的眸子，渐渐陷至回忆中。

……

他依稀还记得，数年前曾遭贵相助。

自秦灭韩后，赵国也步其后尘。张良心苦闷，却也未曾放弃过复国报仇。

“秦国灭韩，韩王被俘，王族贵胄充作婢。此等大辱，历来未有！而今秦国再次灭赵，彼时还有吾等苟活之？秦能灭韩灭赵，假以时便那能伐楚灭齐！列位，韩赵两国便是鲜血淋漓的例子。那秦怎会只想贪图这两国？若剩下几国再不合纵抗秦，山东六国将不复存焉！”

那演讲铿锵有力，言之凿凿。

所言发省，令热血沸腾。

张良特别留意过，那名为卓正，比他年长。乃赵，出自邯郸卓氏。虽说只是商贾，却通炼铁冶铜，他同样极其憎恨秦国。在南郡表面是贾，实则私底下结各地游侠。那时张良便知道，这可以！

“哈哈哈，子房是韩相张开地之孙？吾听说过韩相大名，张氏五世相韩，位高权重。想不到某区区一介贾，今竟能得得见。”

“卓公过谦了。”

那时的张良还未及冠，不过十七岁。却已是通兵法谋略，暗中练三百僮仆为死士。只要机会合适，他便敢举大旗反秦复国！

“子房若有用的上的，尽管开。”

“昔吾张氏府邸奢华，仆逾千。金器美玉，不计其数。然吾胞弟死而不葬，临终前代于我必要为韩报仇。一卷席，一处土坑。便是那墓碑，也是吾亲手所制。”

“何故？”

“太子丹之事，汝可知晓？”

“吾散尽家财，为的是效仿荆轲。求得一力士，刺杀秦王！可这天下游侠虽多，能有此能者却是寥寥无几。”

卓正思忖片刻，“某听东夷濊国有位仓海君，其麾下死士众多，且皆是能征善战力大无穷的力士。不通雅言，只懂得吃饭活命。只要让其填饱肚子，不论何事都愿意去做。若子房有兴趣，吾可为子房引荐。”

“多谢卓公！”

“只是这钱财方面。”

“卓公放心，只要能寻得力士一切好说。另外还请卓公相助，帮吾打造杆百二十斤重的铁椎。能挥动这大铁椎者，便是吾要寻得的力士！”

“好说好说，吾卓氏世代皆炼铁冶铜。”

二一拍即合，说好共谋大事。为此张良这些年来可谓散尽家财，方才得到这大铁椎。

卓正也花费力气帮忙打探招揽马，最后终于得到确切消息。说是今年秦始皇会再次巡游，到时候会路过博沙。届时卓正带马自正面杀出吸引注意力，张良再率力士自侧翼杀出直捣天子车架。只要杀了秦始皇，他们便有复国的希望！

可是……

卓正回咸阳后，却再无动静。他曾秘密派打探，却得知卓正之子已成秦国五大夫。还为秦国献上祥瑞，这可是能亩产五十石的祥瑞！

这都什么况？！

张良心苦闷，便带力士来此想要见卓正问个明白。谁料到卓正已前往咸阳，家中只有卓这位独子。思索再三后，张良便想见见卓一探究竟。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如果卓已成为秦国鹰犬，那就……

他本想前往咸阳来着，可咸阳有重兵把守。他的身份敏感，去了怕是再难出来。卓正这半年多来也没个音信，这让张良心中极其窝火。他更是担心卓正将相关事告知于秦始皇，那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可就彻底费了！

“张郎君？”

在张良等的有些不耐烦之时，便看到有位青年自密林处缓缓走出。越过池水，速度倒也不算是快。

“卓？”

“正是。”

“请坐。”

卓绕过池塘，就这么坐在张良对面，小心且好奇的打量着对方。讲道理的说，他就没想到张良会跑来找他。

更没想到，他爹竟然想要造反？！

我tm……心态蹦了啊！

这傻老爹不是纯送死吗？

他更不明白的是，他这傻老爹为何要瞒着他？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本来他也是在暗中积蓄力量，等着反秦来着。结果是他爹劝他放下昔仇恨，为秦国出力。

玛德！这傻老爹到底在作甚？

难不成叛变了？

“，汝翁可好？”

“嗯，挺好的。”

张良比他年长些，这么称呼自是没问题。

“方才信函，可烧了？”

“烧了。”

“子房受秦通缉，突然以这种方式来见你，还望见谅。吾此行来意汝已知晓，乃为刺秦而来。实不相瞒，吾与汝翁乃生死至。这些年来奔波于各地，便为举大旗灭秦。可惜那赵政今年本该巡游，竟是突如其来的取消！”

张良面露愤懑，毫不避讳的抱怨着。

卓嘴角直抽，他这傻老爹到底几个意思？

关于张良的事迹，他自然知晓。汉初三杰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在兵法谋略上堪称智谋如妖。对黄老道学，也颇有研究。正是如此，关于他的故事数都数不清，甚至还有种种传闻。

张良很聪明，为做事极其谨慎。他愿意在卓面前推心置腹毫不避讳的说这些事，可见其对卓正的信任。至于卓去告也没用，除非他想三族被杀。造反是死罪，就算卓能活下来，泾阳卓氏相等都活不成！

“此事，吾不清楚。”

“汝翁未曾提过这些？”

“鲜少会提及。”卓无奈开，“他虽经常送来信函，却只是要钱做买卖。想不到，这桩大买卖竟是要谋国。”

“哈哈哈！”

张良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君有所不知，这些年可多亏汝翁。若非汝翁南来北往收集消息，吾等也难成大事。吾还记得，汝翁曾秘密掩护我撤退，自己挨了笞刑。他还经常去会稽郡，与楚国三氏关系极好。旨在机会合适，便会举大旗复辟灭秦。”

“……”

完了！

我tm成造反子的儿子了？！

卓此刻心里是拔凉拔凉的，突然觉得他这傻老爹的形象变得更为虚幻了些。这些年来卓正从未提及过这些事，他每次来信除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