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剥落，其中包裹着的血虽也柔韧，但这点硬度在宫语的剑面前，与蛋的浆无异。

而这浆中，隐约勾勒着影。

宫语早就注意到这个影了——那隐约是一个少的影子。

她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这事若是真的，那将无比可怕……龙尸的心脏了藏着类，难道说，那些爬出大地之后就往南行进的巨龙都是由在控？

荒谬……

宫语虽下意识地给予否定，但这三百年的岁月也教会了她，即使再不可思议的事都有可能是真的，而可以明确真伪的，唯有她自己的眼。

她要将这心脏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但这一次，她的剑被阻断了。

千年以来，类的修真者做了很多的测试，确认了龙尸只有心脏，没有大脑，它们的身体里只藏有少量的智慧，大部分的行动都是依循本能，但宫语在眼前的龙尸上见到了智慧的影子。

它假装卖出绽，引诱宫语进攻，却在关键时刻收爪回护，五爪一合，牢笼般闭合，若非宫语的注意力实在集中，现在恐怕已身负重伤。

龙尸的一握虽空，炽烈的龙息却再次出，被指缝滤成四道半透明的红光，笔直灌落。

龙息分成了四道，拦住了她撤身的空间，宫语挥剑硬挡，这柄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名剑顷刻被灼烧得扭曲，而她的狐裘边缘亦拂起火光，似要将她整个都烧起来。

宫语被龙息压着，当空斜落，陨石般砸向浊江。

浊江滔滔。

宫语的身影即将触及水面之际陡然停住，足尖轻点水面，霎时间，龙息作用在她身上的力量转移到了浊江之中，涟漪扩散，所至之处涛被尽数抚平，汹涌不再，宛若大雪封江。

狐裘子飘然立于水上，如洛神临波，她手中之剑被龙尸烧得通红，她反手握剑，直接将其刺水中，以江水淬剑！

片刻后，她将剑从水中抽出。

白雾缭绕。

上空，龙尸垂着双翼悬浮着，首尾几乎成圆，它的赤金之瞳盯着狐裘子，似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难题。

宫语亦仰与它对视，双瞳冷若虚空。

碎的城墙、奔逃的影、漫山遍野的哭嚎……娘亲、爹爹、师父……她的安宁都被这龙尸所摧毁，此刻她要让这份痛苦尽数偿还。

只可惜，哪怕她真的将对方杀死，已故之依旧回不去了。

她本以为三百年早已将感冲淡，她也可以云淡风轻地回顾往事，但大仇将报之前，占据她心灵的不是快意，而是遗憾。填不平的遗憾。

去死。

宫语再度跃起。

先前被压在水中的力量随着她的离去得以释放，水面轰然炸开，崖壁碎裂，崖石摧毁，巨量的白水刀锋般沿壁而上，冲天而去，化作一片遮天蔽的雨。

宫语的剑光撕开雨幕，以玉石俱焚般的决然之姿斩向了巨龙。

这龙不知道在迟疑什么，它像是连战斗经验也失去了，悬在天空中发呆。

剑光斜而，将心脏表现的鳞甲彻底撕碎。

彩色的心脏血飞溅。

哀吟声响彻天地。

龙尸失去了力量，被宫语以剑抵着，从高空坠向三界山。

如高楼被尘埃压垮。

地动山摇。

一袭狐裘的子足踩龙尸，俯睨的目光孤寒冷傲，巨大的心脏赤着呈现在她面前，其中的身影变得愈发纤细。

她举起了剑，准备剖心。

“住手！”

剑即将落下的一刻，林守溪狂奔而至，用尽全力疾呼。他知道，只要这柄剑落下，那只心地善良又无遮拦的三花猫便会彻底死去，他的师门已被这个毁灭，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伙伴当着他的面被杀死。

只是面对这个子，赤金色瞳孔的巨龙也只能匍匐在她足下，林守溪年纪轻轻，又怎么可能是她敌手？

他已没办法思考这么多了，他只想竭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宫语怎会因为一个少年的言语止住动作？

更何况他手中所持的是湛宫。

湛宫……这分明是自己的剑。这少年想做什么？是想要用大水淹掉龙王庙么？

宫语面色冰冷。

“这柄剑虽也不错，但杀死曾经的苍碧之王似乎确实不太够格。”宫语看着手中弯曲如蛇矛的剑身，淡淡道：“你叫……林守溪？是么？正好谢谢你，替我将湛宫送来。”

宫语伸手一抓。

林守溪手中的湛宫剑如被绳索勾住，猛地一扯，他尚未至浑金境，哪能与神境夺剑？

剑顷刻被夺。

因他的手握得太紧，剑柄强划过掌心后，他的手掌已是血模糊。

湛宫飞宫语手中，大放光明。

她垂下眼眸，望着那颗七彩的心脏，心脏呼吸微弱，似是陷了昏迷。

湛宫悬起。

这柄曾经斩杀过时空魔神的利刃，如今又要切开苍碧之王的心脏。

三界山的岩石被溶解，林守溪站在那里，双脚如陷沼泽，举步维艰，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刀锋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袭狐裘，盯着这道门门主婀娜高挑的身影，瞳孔中尽是怨恨与憎恶。

慕师靖许是他的宿敌，但这个才是覆灭魔门的真正凶手！只可惜，这个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未拥有将其击败的力量。

“定——”

林守溪垂下双袖，满色如灰，吐出一言。

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但宫语真被定在了原地，想起了那次毕生难忘的月试，自己曾用类似的手段击败过同门的弟子。同时，她看着林守溪逆光而立的身影，陡然感到了熟悉，这种熟悉是直觉给予她的反馈，又很快被她的理否决了。

三百年了，也该放下了……

宫语摇轻笑，剑猛地刺下。

心脏轻而易举地被穿透，鲜血飞溅。

……

定——

时间像是回到了三百年前。

三花猫发现自己变成了苍碧之王，它早已摧毁并越过了城墙，回首过去，它一路踩踏而来的，是一条遍地尸骸的血路。

我……我在做什么？

三花猫感到茫然。

它环顾四周，身旁也堆满了尸骨，尸骨之中，隐约还站着几个影，这几个影要么是战至疲力尽，要么已是奄奄一息，其中唯有一对青裙白衣的道侣还算坚挺，他们鲜血淋漓的手依旧握着剑，仿佛血与剑柄都凝在了一起。

“定——”

这是青裙子发出的声音。

她伸出鲜花般的五指，遥遥地指向自己，像是吐出了某种真言或魔咒。

这一刻，她理解了儿被到绝望时病急投医的心境了。、

可她再也没有机会拥抱小语了。

他们都已用尽了全力，燃尽了生命，可别说是刺穿它的心脏，哪怕是暂时拦住它的步伐都极难做到。

青裙子的‘定’起不到任何效果，龙尸低低的吼声好似嘲弄。

三花猫倒是真的被这声定吓住了，只是它的身子不停它的使唤，依旧不断地朝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