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摆了一道的莉莉薇竟打起罗利的手泄恨，但看得出她打从心底松了气。

而孙岩的故事也说得很有一套，八成已经对孙子之类的说了很多遍。

可是，他的笔没有停在这里。

故事与现实的差异只有一处，那就是现实不会在此结束。

城主夫一次都没再要求过当时的酒，因为没那必要。

然而，后来城主长年病卧。

于是，城主夫命我酿出当时的酒。

多半不是自己想喝，而是给饱受病痛之苦，恐怕来不多的城主喝的。

旧世代的大物，基本上他们的生，全涂布着征战与政略。

就算想悠哉泡个温泉，也比贵族千金这样的笼中鸟更遥不可及。

罗利想起孙岩闷闷不乐的脸。

厨师是一种给带来快乐的职业。这很可能是孙岩的职业生涯中，最后且最重要的工作。

“可是，您无法重现那种味道吗？”

罗利同时写下问题，孙岩丧气地点了。

我已经不知道用当地的小麦试酿了多少次。味道……材料我全都记得，但就是酿不出来。我在这喝过的啤酒都非常单纯，单纯到尝过水就能大概了解最后是啥味道。因此我抱着一丝希望，一间一间地换旅馆。

“怎样的希望？”

孙岩看了看面泛疑惑的伙伴，紧接着不知为何望向莉莉薇。

双眼慢慢眯起，仿若慈祥的笑容。

据说，酿酒的时候，当地的空气会融进酒里。

空气里充满郁就会有郁的滋味，明朗的气氛就会有明朗的滋味。因此我想，这里可能很有机会。

写下最后一字，孙岩别有用意地微笑。莉莉薇歪起，罗利则有点难为地咳个两声。

白天被他见到两个窝在地炉边睡午觉的样子，现在莉莉薇还少似的依偎在罗利身上。

的确，虽然罗利没胆说自己的温泉旅馆是玉龙府第一，但其他方面可就不同了。

刘刚也因此夸过他们而已。

论夫感，绝对是全村第一。

但尽管罗利也听说酿酒师有这样的迷信，也不曾真正相信过，而孙岩也是如此吧。

他只是千方百计寻找酿法，任何可能都愿意尝试罢了。

这里的水很甜美，每间旅馆提供的都一样。

用这样的水酿出的酒也肯定好喝，不过也只是好喝而已，没有三十年前那种独特风味。

写完之后，孙岩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小麻袋，里面装满采自这周边的各种香。

满屋子的香气，让鼻子灵的莉莉薇打起小小嚏。

“风味……”

会是那个气氛融酒里了吗。

孙岩仍旧面色凝重地瞪锅子。

而铁锅就只是静静躺在那里而已。

莉莉薇嗅觉强，对食物滋味也相对挑剔，可是完全不会做。

宋金水也不懂酿酒，最后只好又去请教刘刚。

“三十年前啤酒的味道？”

听了这问题，刘刚一脸的错愕。

“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啊……”

刘刚没再说下去，视线转向罗利身旁。

看的是先一步来访的客。

“刚好是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吧。”

那是个秃得发亮，胡须如泉烟般又白又长，非常醒目的老。

他名叫贾杰，个子不高，据说年轻时有副圆滚滚的身材，在如此高龄也能依稀窥见当年的风范。在这玉龙府，他的温泉旅馆餐点是数一数二地美味，现在已经退休了。

“不过那毕竟是啤酒，我不知道详细的酿法，总之用这里的大麦，也用一样的方法烘焙麦芽，酿出来的东西不会有啥差别。既然他是宫廷的老师傅，不太可能搞错那种事。”

罗利尽可能不提及孙岩真正的目的，与刘刚和贾杰共享资讯。

“当年小麦的状况咋样？”

贾杰对刘刚摇了。两都热酿酒，年纪差距虽有如父子，感却像师兄弟一样。

“收成真得很差的话可能会有影响，不过只要麦汁变成酒之前的那个阶段用小麦来补，应该是补得回来。他在莉莉薇面的技术比我们高明才对。”

别说刘刚，贾杰也很将这位客放在心上。

可能是吃了他自豪的好菜好酒却摆着臭脸，严重伤到他的自尊吧。

可一听罗利说，他是宫廷厨师，贾杰又是另一种大受打击的表。

或许对于稍微踏进烹饪世界那么一步的而言，宫廷厨师的层级甚至比云还高。

“他说，当年有种独特的风味。”

“嗯……会是时代的味道吗？”

“那是酿酒师的迷信吗？”刘刚问了一嘴。

“嗯？啊，你说有啥空气就会有啥味道的那个啊？那是真的……”

“咦！”

罗利和刘刚同时大叫，贾杰随后便哼了一声。

“不过，事实上不是一般在讲的那种“气氛”。要是土地改变到连气候都变了，用同样材料酿出来的酒也会明显不同。多半飘在空气里的酒，也会和我们一样随土地改变吧。那位客肯定是因为，这个缘故，因此会千里迢迢跑来这个山里面。如果材料一样就酿得出来，花钱就能搞定了，不是吗？”

这问题是对罗利说的。曾是行脚商的他，在这北方土地面子还算广，不愁材料问题。

看到贾杰笑得像个恶做剧得逞的小鬼，罗利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个，呃，也是啦……只要花点时间，是都弄得到。”

“有技术、有材料，还到了同样的土地来，结果还是酿不出同样的风味。这样说来，当时掺在酒里的恐怕是当代的空气、也就是回忆吧。”

可是，即使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专职丰富贵族餐桌的厨师会误认那种味道吗？

罗利和刘刚都没敢吭声，只用眼色互相表示如此疑问，看得贾杰拉高声音叹气。

“因此，说你们还太。”且怒斥：“光是开心，饭就会变得好吃，和臭味相投的好朋友吃就更好吃！相反地，和冷战中的老婆面对面吃饭，吃啥都没味道！就是这么回事！”

“呃……”

两不约而同低下后，贾杰装模做样地颔首，重重“嗯”了一声。

这让罗利不禁想到莉莉薇对贾杰颇有好感。

“只不过，我们玉龙府的确不该让客臭着脸回去。”贾杰不甘地这样说道，摸摸他的大光。

“你来之前，刘刚跟我说过那位客的事，也说了你的事。你说得对，我啊，还气得大骂过哪有这么挑嘴的！当做是客的错，没发现自己的灵魂被温泉的烟给熏花了。真是太惭愧了。”

贾杰握起罗利的手说：“罗利先生，谢谢你让我活到这把年纪又想起真正重要的事。”

罗利诧异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贾杰没有揶揄或开玩笑的感觉。

于是，他也注视着贾杰那对被岁月磨得像孩子的眼睛，回握的手自然而然鼓起力气。

“呵呵呵。你在这村子盖旅馆的时候，我还在想咋来了个不中用的呢。”

贾杰毫不避讳地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