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千下鼓声，经过查点，演武场内站满了一千一百五十三。

还好，三个月的练，让队列基本成型，不至于松松垮垮的真的像是扛着锄的农户。

“左彣，点卯应到多少？”

“一千五百九十八！”

“实到多少？”

“实到一千一百五十三。”

徐佑身着青衫，映着夕阳，脸色坚毅如赤铁，道：“余下未到者，四百四十五，即刻除去战兵之列，编辎重营，罚关禁闭一夜。至于禁闭是什么？马上你们就会知道。”

台下顿时哗然，他们的吃穿用度比辎重营那些苦力要好的多，如果这时有鄙视链的话，无疑战兵的眼角远高于辎重营，所以徐佑一开就开革四百四十五，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没来的那些兵要么骄纵，要么懒散，要么不守规矩，但这些也是有朋友和亲友的，当下就有不服，跃跃欲试，探观望着，看有没有同样心思的敢齐声呛回去。法不责众，大不了一架，生在吴越，谁怕谁啊？局势就像沾染了火星的棉花堆，一阵微风，立刻星火燎原。

“今凡来应卯的，每的晚膳多加一碗猪，再额外加赏十文钱！”徐佑冷静的声音仿佛浇灭火星的冰雪，再次传每个的耳朵，道：“以后但凡练出众的兵卒，不问出身，皆可提拔为伍长、什长、百将、军侯甚至一军之主……有或许不信，左彣！”

左彣往前一步，道：“在！”

“这是朝廷亲命的屯田校尉，他曾是晋陵袁氏的家，出身甚至还比不过你们这些编户齐民。但他侍上以忠，御下以仁，为方正，不怕苦，不畏难，凭借自身的努力，现在的境遇你们也看到了，如何？”

左彣屈膝跪下，双手抱拳过，道：“若非得军帅提携，节下怎敢奢望能有今？”

只要有托，就能让徐佑的话充满了煽动，道：“我之用，不拘一格，出身士族门阀，也多有无能的蠢猪。”台下轰然大笑，门阀和贱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让他们只觉得这位年轻军帅说话很对脾气，“而齐户庶民，乃至仆佃客，其中也不乏能异士。翠羽营不是都督府，不是金陵中军，只要你有本事，管得了五，就做伍长，管得了十，就做什长，管得了三五千，就让你作军帅，我退而让贤。”

台下再次大笑，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倒也淡了，有吃，有钱拿，将来似乎还有说不清的好处，闹事并不急于一时，先瞧瞧再做决定。

“不过，”徐佑话锋一转，台上来回踱了五步，声音转为严厉，道：“丑话说在前，翠羽营是练兵的地方，这里不要孬种、不要懒鬼、不要猾、不要卑佞。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立下的规矩，必须严守！违者自有军法，屡教不改者，莫非以为我的匣中刀不会杀吗？”

清明腰间的宿铁刀应声出鞘，寒光凌冽，高台旁边一株碗粗的松树从中间被斩断，哗啦啦倒在地上，偌大的演武场鸦雀无声，小宗师的武力配合宿铁刀的锋芒，简直霸道的不像间该有的样子。

“好了，今和各位初次见面，叙叙旧，说说话，以后就是一个锅里讨饭吃的袍泽，我的后背就是你的刀枪，那是以命相托付的恩！”徐佑拱手行楚国军礼，从左至右遥遥相拜，然后负手而立，道：“散了吧，各归各处，这几天不必练，也不必垦田，好好休息，再过几会有新的典教给你们。相信我，你们的好子要来了，你们的苦子也要来了，只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上，从今往后，想出地，想光宗耀祖，想富贵荣华，想建功立业，想保国安民，就跟着我好好，别的不敢说，可保你们前程似锦，若有虚言，如同此树！”

徐佑在翠羽营的第一次亮相不算完美，但给所有留下了刻的印象，至少从今天起，无不知徐军帅的大名。解散之后，徐佑命左彣把队主以上的主官全部叫到中军营帐外候着，包括正在外开垦的部曲，按先后顺序列队，一个个的等候面谈，从名姓、出身、长处谈到练兵的困顿、未来的迷茫和家国、南北大势，甚至家长里短、妻子儿父母皆是话题。这些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军帅，可在徐佑的循循善诱之下，倒也敞开心扉，畅所欲言，不仅从感上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让徐佑掌握了大量的中下层军事主官们的心理状态。

这很重要，他要掌兵，首先要用对，谈话只是了解一个的第一步，有他两世为的毒辣眼神和道心玄微的无上奥妙，再有研究《鬼眼经》到了出神化地步的何濡暗查秋毫，几乎可以对近八成的做出初步的准确的判断，谁不可用，谁可用，谁可大用，不一而足。

幸好，徐佑这个身体的前主出自义兴徐氏，江东豪族，武力强宗，自幼接受的军事教育堪称一流，只是局限于时代，称不上天下独步，可加上徐佑后世的一些见解和知识，两者结合，产生的变化正悄悄的改变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