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文君端坐在牛车内，目光平静而淡然。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宋神妃扭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不跟徐佑道个别？”

自从那一晚詹文君隔着布幛和徐佑说了会话，两再没有见过面，无论公开还是私下，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两个世界的，庭院，不知所踪，没有目光的集，更没有轨迹上的重叠。

“该说的已经说过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

宋神妃叹了气，道：“妹妹，你或许恨我，但将来你总会明白，我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你好！”

詹文君摇摇，道：“阿姊错怪我了，我心中并没有恨，当然，也并没有多么的欢喜。只是……只是故土难离，心中不舍罢了，却跟徐郎君无关。”

宽大的襦裙系着淡紫色的腰采，正好遮挡住了双手，在宋神妃看不到的角度，弯曲的手指紧紧抓着裙下的肌肤，指尖因为用力变得发白，可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

无数次，她想要掀开帷幕，再看一眼矗立在道边的那个，

哪怕，只再看一眼！

可是，这一眼，却被家族、世俗、责任和一丝不确定，死死的压住了，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詹文君闭上了双眸，耳边传来车轱辘滚过雪地的吱呀声，至宾楼里的初见，明玉山中的畅谈，挑灯对坐时相视一笑，并肩负手时鼻息可闻，死局，开血路，修栈道，度陈仓，杀者生，被杀者死，终于局局，涅槃重生。

可是这些惊心动魄，却都比不了那一次在书房内的差阳错，几乎不可遏制的怦然动！

一桩桩，一幕幕，从脑海处飞快却又缓慢的闪过，认识了不太久，却久的似乎已经携手共度了一生。

徐郎，珍重！

车队渐渐远去，徐佑收回目光，带着众转身往钱塘城走去。郭勉一行要饶过钱塘，经武康，临乌程，再北上当涂，淮水而至金陵，正好跟徐佑的方向相反。

他们留下了两道不同的足迹，印着斑驳雪痕，往东西长长的蔓延开去，不过很快就被飞雪覆盖，天际苍茫一片，群鸦栖于寒枝，一切的一切，重新归于寂静和虚无。

徐佑行至半途，突然看到道路边站着一，许是站的久了，脸蛋冻的嫣红，他停下脚步，讶然道：“千琴，你怎么在这里？”

千琴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奉上一封点了火漆的信，道：“这是夫让我带给郎君的信。”

徐佑接了过来，看了看封面，没有字迹，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千琴应该不会说谎，因为在这件事上说谎没有意义，随手将信递给了秋分，然后令履霜扶起千琴，道：“想必不是单单为了让你送一封信，还有别的事吗？”

千琴垂首泣道：“司隶府要郞主出船阁所有的名单，然后按照各自由，给原籍县府管束。而我出身孤儿，又是婢，早没有家，也没有籍，被孟行春点名要去卧虎司，若真的去了那里，恐怕除死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如此避无可避，也躲无可躲，夫怜我惜我，不仅除了我的籍，赐我钱帛，又找顾县令疏通，将我落户在了钱塘，并托付郞主知会孟行春，终给了婢一条活路。”

千琴执掌船阁，多年来功勋卓著，连徐佑也曾对她的能力动过心，更何况孟行春这个搞报出身的假佐？想来点名要千琴去卧虎司，不是为了取命，而是见才起意，欲收为己用。不过千琴一个小子，无钱无势，在卧虎司这样的狼窝虎，再有能力也是枉然，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徐佑知道她话没说完，面色如常，静听她的下文。其实对于千琴的来意，他已经猜到了一点。当初数次管教千琴，被詹文君看在眼里，定然明白他的用心，所以顺水推舟，送了他一个可造之材。

“夫知我一孤苦，在钱塘无所依仗，天长久，难免沦为他的玩物。所以临行之前，特命我来投靠郎君……我知道以前对郎君多有不敬，还望瞧在夫面上，念及婢年幼无知，不与婢计较。从今而后，婢发誓跟随郎君，鞍前马后，不计生死，旦有二心，愿受虫蚁噬骨之罪！”

千琴出身卑微，但自视甚高，遇到徐佑后多次吃亏，不仅斗嘴斗不过，就是学识、智计和为处世的气度和风华都大有不如，虽然嘴上依然不服气，但心里其实也有几分实打实的敬重。所以面临无所适从的境地，詹文君让她选择要不要投靠徐佑，几乎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下来。

她固有才，但一个子，没有世族依托，没有父兄仰仗，在这个世根本活不下去，一朝离开了郭氏，就如同无根之木，漂泊浮萍，早晚要被大吞没。与其平淡苟活于世，还不如跟着徐佑，不定哪一就会重回世族门阀，这点利弊，千琴还是能够盘算的清楚。

“既然脱了籍，孟假佐也不再来为难你，夫又赐了你钱帛，何不置些田宅，寻一厚道家嫁了，后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岂不比跟着我历经艰险要好的多？”

千琴听出徐佑语气松动，大喜过望，顿时屈膝跪下，额伏地，道：“一生不过数十年，宁为郎君府中婢，也不作那山中愚，围着厨下坊间，浑浑噩噩以度。”

“你倒是有心气的，只不过平淡是福，富贵未必是真！”徐佑笑了笑，道：“也罢，我同你一样，也看不透这俗世的富贵荣华，总要凭着自个这子心气去挣一挣，斗一斗。说来咱们是同类，我给了自个机会，不能不给你一个机会。起来吧，从今起，你改个名字，就叫做冬至！”

古认为自冬至起，天地阳气开始兴作渐强，代表下一个循环开始，是大吉之。徐佑赐了千琴这个名字，意味着让她抛却过往，从开始，既有开导抚慰之意，也有看重勉励之。

千琴能通《左传》，自然明白冬至蕴含的道理，两行清泪滴落雪中，盈盈再拜，道：“谢小郎赐名！”

一行冒着雪，走了半才进了城，在一间不知名的逆旅住下，围着火炉，由秋分三安排晚膳，左彣和何濡在一旁对坐低声谈。徐佑独坐一角，拿出那封詹文君的信，凝视了良久，这才拆开取出，一张柔软光滑的鱼笺，八行秀丽疏朗的字迹登时映眼帘。

见字如晤：

微之，你读到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天各一方，恕我无法当面跟你作别，只能托付千琴代为传书，失礼莫怪。不过，以你的子，想来也不会太在意这些。

昨夜的雪下的很大，我以为明无法起行，心中尚有几分窃喜，但终究还是没有法子，司隶府迫甚急，要家舅必须在约定的时辰内离开钱塘。其实，诸般事了，留或不留，已经不那么重要，我这点执念，让你知晓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吧？

你是温润君子，就算觉得可笑，也不会露出来分毫，但也因此让别很难揣摩你的心思。那你我最后一次相见，隔着布幛，是因为神妃在侧的缘故，你冷且决绝，应该猜到了吧，只是……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如此，因而这几心中忐忑不安。

钱塘的雪很少下的这般大，或许也是为了分别的缘故，每念相识之后的种种，诚不可忘，只是来往，本属寻常，相聚时难，相别亦难，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今果分别，各在一方，节同时异，物是非，突生寒云暮雪之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去金陵万里，当晨夕遥拜，以祈郎君安康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