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的根本。”
“母后,”赵祯忽然自太后
中,听到这一句“百姓不是朝廷的根本”,实是他闻所未闻,不禁有些惊骇。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母后今
跟你说的话,书上不会有,师傅不会教。为帝王者,须得王霸并用,要懂得圣贤道理,也要懂得圣贤不能说不敢说的却是实则存在的悖理。”
赵祯扶着太后回到床上,他坐在床边,听太后缓缓地说来:“山,亘古不变;水,千载长流;百姓便是这山、这水,这土地,他们属于大地,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王朝。你是李家天子也罢,你是赵家天子也罢,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自己会找活路,不管环境有多坏,他们都能够找得着活路,不需要别
心。他们世世代代如同这山上的树,自己扎根,自己结果,每朝每代的朝廷,都是摘果子的
。但是只要他们自己还有一
饭吃,还能够活得下去,他们便尤如这山水大地一样亘久忍耐着。可是,若是朝廷竭泽而渔,他们连维生之可能都无法存在时,
得他们再无退路时,别有用心之
只要举高一呼,便可改朝换代。可是改朝换代之后,他们依旧过活,也未必认得是谁家天子。只消这家天子,能够让他们还继续能吃得上一
饭,他们不在意为哪家天子养粮纳税。”太后伸直了腰吁了
气道:“只有万年不变的百姓,哪有万年不变的王朝。所以啊,不要以为谁都得为天子卖命,天子也不过是王朝的过客,王朝不过是这天下的过客罢了!”
赵祯静静地听着,心
却似掀起了万丈狂
。
“百官,才是王朝的根本。”太后眼睛微闭,开合之隙,微有寒光:“官家,百官是什么?”
赵祯迟疑地说:“百官,是朝廷的柱石,支撑着朝廷稳固安然。”
“百官是柱,也是蠹。”太后淡淡地说出最令
惊异的话来:“文武百官,纵千
千态,唯有一点是相同的。为官者,都是不愿意做普通百姓芸芸众生之
。他们习文学武,都是为了脱离他们的出身之地,得到比普通
更多的收获,甚至进而,可以掌握他
的命运走向。他们才是属于王朝的
,因为他们要从天子手中‘获得’,所以他们会认清这是李家天子,还是赵家天子。官家,你要认清这一点,以后就知道怎么应付百官了。”太后拍了拍赵祯的手:“我知道,你一向不曾单独应对过群臣,大朝堂上若是独立面对了,只怕初次会有一点怯。”
赵祯点了点
,太后叹道:“百官是王朝之根本,他们效忠王朝,或有受了圣贤书教化的,可是圣贤书是有后天教化之功,却不能灭了先天之天
。你不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朝廷靠百官统御万民,受万民衣食供养,百官靠朝廷俸禄,养家活
,以及惠及家
和部属。”
“百官是柱,也是蠹。”太后忽然重复了一声,赵祯诧异地看着她,见她的神
变得严厉起来,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太后的声音仍然很轻,透着衰弱:“为官者,效忠朝廷,为的是过比普通
更好的生活。一个
的能力超于别
,其欲望必然也超于别
,有才能而甘于清苦自守者,不是没有,而是太少了。这是常理,不必叹世无清官,清官是
造的,不是天生的。
心趋利,官家莫要以为,为臣子者就得不欺君不欺心,可以用旨意发令,可以用道德教化。那不是骗别
,就是骗自己,骗别
尚可,千万别自己骗了自己。你还记得先帝的《劝学文》吗?”
赵祯低声道:“儿臣记得,先帝的《劝学文》说:‘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
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太后轻吁了一
气道:“这是先帝给读书
的承诺,也是历朝历代皇帝给读书
的承诺,给百官的承诺。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换得身富贵,这是
与世故。”
赵祯应道:“是,儿臣记下了。”
“关于吏治,”太后道:“我年轻的时候老是想,若是能掌国,必然除尽贪官,可是经历世事之后,方知道天底下的事,没有这么简单。
把吏治比黄河,河清几时,官清几时?你看黄河的水何时清过,水至清则无鱼,
至察则无徒。如今才知道,和光同尘才是治国之上策。为天子者,以和为贵,不可过苛,苛求则
,
则百官不附。所谓垂拱而治,有时候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须知百官既趋利而来,有利则附,无利而逆。”
“可是吏治又不能不治,百官趋利而来,若是如愿了,他们便是柱石,绕在朝廷的周围,把江山托起来。可是官员过多,或者官员过贪,超过天下百姓能够供奉之外,而百官就会从柱石变成蠹虫,啃咬起你的江山来。所以,封赏官吏是君王治国之道,可是隔段时间就要
兵简政,清除贪弊,这也是治国之道。”
说到这里,太后忽然咳嗽起来,赵祯连忙扶住太后:“母后累了,还是多休息吧!”
太后叹了一
气:“我老了,
老了就是罗嗦,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听进去多少。”
赵祯哽咽道:“母后字字俱是治世名言,儿臣一字字都如刻在心上。”
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拍了拍赵祯的手道:“趁着今
神还好,我多说几句罢了。”
赵祯却知道太后的病已
膏肓,如今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不忍拂了她之意,连忙点点
。
“治天下,用王霸两道。”太后继续道:“王道用利,霸道用刑。刑名律法,一旦制定,便不可
。越到治世,律法则越不可轻犯。”
“是,”赵祯道:“母后天圣七年,行《天圣令》;明道元年,行《天圣编敕》,本朝律令,至此奠定。”
“嗯,”太后点
地说:“从来没有千古不变的江山,自然也没有千法不变的律令。但是若要改律令,不能见事就改,而要想到律令一出,至少也得奉行五十年,百年之后。律令改动不可过急,过急则不达,不达而容易反复,治大国如同烹小鲜,反复过多,朝令夕改,则君王的威信就
然无存了。”
赵祯道:“可是若五十年百年不变的律令,如何解时事变幻呢?”
“律令如火,利禄如水,火不能至者,用水来调和。君王要急用某事,用强令未必能立即就达,则可用利来调节。”太后眨了眨眼睛,有了些笑意:“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开宝年间太祖要北伐,只须有
利为诱,自然天下商贾冒死送军需至前线,远胜过苛令重典之效果。丁谓林特改茶法,则京城迅速繁华。朝廷设
利是一块肥
,挂到哪里,天下就扑到哪里,君王若急用何事,迅速可成。只是成事之后,须得把这块肥
及时取走,挂到别处去。”
赵祯前
听了大半沉重的话题,到此听得太后忽然这般一说,也不禁莞尔一笑,却也不禁衷心地道:“太后世事之
明,儿臣所不及也。”
忽然太后一阵气喘,咳嗽不止,赵祯忙劝道:“母后身体欠安,太医说要多休息,还是等母后身体好些再教儿臣罢。”
太后叹了一
气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儿,我平时忙于朝政,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多活几年,能手把手地教你。可如今来不及了,我再休息就没时间了。我只有抓紧这每时每刻,能教得多少是多少。”
赵祯含泪道:“母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母后还能活上几十年呢,儿臣若没有母后,国事政事都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后执着赵祯的手,好半
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实在是放下不下你。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