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离脑中鬼使神差般浮现一个不算陌生的词汇，“云中……玉石？”

声量虽低，但在场二都听得清楚。

裴擒虎起初诧异她会主动提及“云中玉石”，又忍不住投去担忧的目光，几度张想安慰点什么。公孙离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和表，小幅度摇摇，勉强浅笑：“阿虎，我没事。”

云中玉石，这个词汇对公孙离而言不是个讨喜的词汇。

尽管记忆很模糊了，但她隐约还记得一些零碎片段。

那时候，她年仅五岁。

这年初春，有支商队经过她在云中边陲的故乡小镇，原地修整三天。

年幼的公孙离跟其他孩童一道躲在角落，好奇这些远方来客长什么模样，跟小镇其他居民有什么不同，也喜欢听他们推杯换盏时谈起的外面世界，醉心那样热闹繁华又广阔的天地。

商队离开没多久，传出小镇附近有玉矿的传闻。

年幼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玉矿，也不知道闻风而来的淘金客用贪婪吻描述的“玉石”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这则传闻出现没多久，故乡小镇一下子热闹起来，多了好多好多陌生面孔。

父母经营的小铺子生意好了许多，但他们的脸色却一凝重过一，

如今回想，那时的气氛就像一根绷紧的神经，外部施加一点儿外力就能将其崩断。

又过了没多久，她隐约听大说什么“要打仗了”、“不会打到这里吧”……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了，但她有一幕很刻。她从酣睡中醒来，趴在父亲厚实的背上，一侧的母亲一脸担忧。

【阿爹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母亲苦涩安抚她的不安，父亲安静不语，只是那张被风沙吹拂、烈晒的脸上多了几分年幼公孙离无法理解的苦涩和无奈，他也应和，【很快……】

小小的公孙离却发现阿爹阿娘在撒谎。

不止她一家，小镇其他都拖家带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小镇。公孙离那会儿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们走了很久很久，大们低声议论哪儿哪儿又打仗了，流民队伍每天都有掉队消失，但整体规模始终在增加，因为路上有越来越多一样背井离乡的流民加。

众每过得心惊胆战。

不仅要躲避战火，还要躲避沙盗马匪。

突然某一天，母亲对着懵懂无知的她一再叮嘱。

【阿离，听阿娘的话，躲这里，别出声，别出来，阿离一定要听话！】

【嗯，阿离最听阿娘的话了。】公孙离点点。

一路迁徙逃亡，原先白胖红润的孩儿已是面黄肌瘦，唯有那双眼睛还明亮净。

母亲不舍地重重抱了一下她，转身离开。

公孙离则听话地躲着，按捺着内心的仿徨和恐惧，无聊了默念阿娘教的调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疲惫睡去又腰酸背疼得醒来，又渴又饿又冷又难受……但始终记得母亲的叮嘱。

【阿娘怎么还不来？阿爹呢……】

直到她饿得受不了，爬出藏身之地，却见天地苍茫，黄沙飞扬，空的一切让她无措。

一阵天旋地转，隐约听到有说“还有活着”……

再度醒来已经被附近守卫军救起送到一处地方集中安置，公孙离实在想念阿爹阿娘，忍着委屈，问了很多有没有见过他们，所有都说没见过，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也是从这年起，她开始长达数年的流。

年岁渐长，知晓世事。

她知道商贩“云中玉石”并非一切灾难的源，但她下意识便觉得是这个词汇的出现，搅了原先幸福平静的童年，不免迁怒。尧天其他成员都知道这事儿，也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及。

连景不知其中缘由，自是有问必答。

“恩师造的‘黄粱梦’机关，的确有用到一小片玉石，机关‘黄粱梦’能创造幻象梦境也是基于这片玉石。”云中玉石是个稀罕物件，若将其镶嵌在武器上，便能除或者制造幻象。

谁曾想，这竟然成了索命镰刀。

公孙离又问：“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打算？继续调查？可以你一之力，恐是以卵击石……”

田氏再怎么说也是机关世家。

连景只是没背景、没权势、没名声的散机关师，或者说，平民机关师。

“查！”连景微红着眼，倔强咬牙道，“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说是这么说，但作起来不容易。

一则，连笙大师的手稿还不足以扳倒田氏，容易被倒打一耙，想达成目标还是要拿到能扳倒田氏、不容辩驳的铁证。二则，连景单枪匹马跟一个老牌机关士族作对也不现实。

公孙离垂眸细思。

“如此，便捎上我一个吧。”

“捎上你？公孙娘子，你实在不必冒这个险……”

公孙离摇，婉言解释：“并非冒险。我答应了，一定要将阿圆带回来，生要见死要见尸。她是我妹妹，我岂能不顾她？不管是为了阿圆还是为了连笙大师，这一趟不可避免。”

有没有连景，她都要走一趟的。

连景见公孙离说得坚定，不再坚持。

裴擒虎视线在公孙离二身上转来转去，等着阿离喊自己，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唉、唉——”于是，他只能选择主动出击，指着自己道，“阿离，俺呢？俺也去。”

公孙离问：“你也去？”

裴擒虎忙不迭点：“对，俺也去。”

“刚才忘了问，阿虎你怎么会来？”

不仅来了，还来得非常及时，总不会是巧合路过。

还真不是路过，裴擒虎直接说是杨玉环给他传信，他一听公孙离要去冒险就紧赶慢赶过来。

不止是他，杨玉环也来了。

公孙离面露诧异地环顾左右。

刚才并未听到玉环姐姐标志的琵琶乐声。

“玉环姐姐也来了？那她呢？”

心熨帖。她知玉环姐姐一向清冷寡，似乎世上没什么什么事能牵动她绪，既不会主动惹事，也不会主动掺和进什么麻烦。如今跑这么一趟，为了谁，不言而喻。

杨玉环去哪儿了？

裴擒虎正欲开说什么，雅间窗户被敲响，不疾不徐的三声“咚咚咚”。

连景登时拉响警报，警惕戒备，大有窗外之有点儿动作便机关齐出的架势。

唯独公孙离面露欣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纸窗映着一抹婀娜纤瘦的影子，公孙离不用猜都知道来是谁，笑着推开纸窗。

“玉环姐姐！”

窗外之，不正是杨玉环？

子轻声应和：“阿离。”

翻窗内，杨玉环见雅间有张陌生面孔，冲着连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连景何时见过如此绝色子，一时不由得看愣住。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红晕从脖颈爬到了耳根。

杨玉环没有赘述，取出一张简易地图给公孙离。

公孙离纳闷不解地接过来一瞧。

“玉环姐姐去追田氏车马了？”

杨玉环淡淡道：“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