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青云为履难知足（11）

因为要与父母随行，韩冈没有走得太快。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当一行抵达开封城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将临。

在此之前，韩冈已事先遣提前一步去通知了王安石府上，到了开封西南的戴楼门时，王旁带着两名身穿红衣、腰扎金带的相府元随就在那里等着了。

“仲元，怎么劳动你出来相迎？”

韩冈笑着下马，心中略感惊讶，王旁应该还是在开封府界提点司中，没听说他调任，平都是该留在提点司如今的治所白马县，没事不该回京城的。

“玉昆你携胜而归，哪能不出城相迎？”王旁虽是在笑着，但笑容很是勉强。

见到王旁强颜欢笑的表，韩冈心中一惊，忙问道：“元泽况怎么样了？！”

王旁默然摇了摇，韩冈脸色一黯，叹了一气。让过身子，将王旁介绍给父母。

王旁连忙上前向韩千六和韩阿李行礼，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失礼数的地方。两边见礼之后，便是验了关文进城。

外任的官员京，照规矩还是得先去城南驿报到，另外韩冈更是京陛见，还得去一趟宣德门登记姓名。

韩冈领着父母先顺道去了驿战，留下了姓名之后，一行车马直接回到了他在京城的住所。

尽管之前王旖她们已经搬去了相府，但这间院落还是留了五六个看守，常洒扫内外，整理得净净。听到韩冈遣传回来的消息之后，王旖四也都带着儿，匆匆从相府中赶回家来。

新拜见舅姑，加上孙子孙拜见祖父母，光是行礼问安，就是忙活了一通。韩千六夫见到了活泼可的孙子孙，喜得合不拢嘴。韩冈的四名妻妾，有三***着肚子，韩家这一脉丁兴旺可期，更是让韩千六韩阿李心花怒放。而在院子外面，还有冯从义指挥下，安置车马货物。寂静了许久的韩家宅院，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王旁在一边陪着笑脸，只是微蹙的眉，不停挪动的脚尖，显得他是心急如焚。

韩阿李见惯，催着韩冈道：“三哥儿，既然你已经到了京城，哪有不去拜望岳父岳母道理？今天你先去一趟，代你爹和为娘问候一二。等这边安顿下来，亲家得空，我们夫妻两个就去登门拜会。”

韩冈点了点，匆匆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带了伴当离家外出。先去了宣德门登了名，便匆匆与王旁一起去了相府。

进门的时候，已经是夜。寻常寂静的相府却依然喧闹，尤其是位于相府一角的王雱夫所居宅院，更是一片灯火通明。

韩冈和王雱脸色一变，都知道事不好了，也不去正厅，直接快步往王雱的小院走过去。

进了院子，却见到了方才还在家中的王旖，眼睛红红的站在院子里，身边还有王安国家的儿陪着，她的夫婿就是当初与韩冈分列第九第十的叶涛。

看见丈夫脸上带着些讶异，王旖解释道：“官走后，是姑姑催了家过来，说家里没什么事，而这边事急，要家安心的在这里多留几。”

韩冈轻叹一声，点点，这个时候做妹妹应该来的。王旖是直接坐车过来，自己去宣德门饶了一趟，则是耽搁了不少时间，慢上一步也不怪。

也不与王旖多说，韩冈直接进屋。王安石夫都在外屋坐着，王安国、王安上等王家的亲戚都在。王安石腰背佝偻，显得老态龙钟，而吴氏拿着手绢擦着眼睛，身旁还有了两名在低声劝慰着。

韩冈和王旁的到来，让厅中瞬间静了下来。韩冈两步跨上前，拜倒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看见了婿，王安石凄苦的脸上，勉强挤出两份笑容，“玉昆，这半年你在广西可是辛苦了。将千五之军，败十万之敌，俘斩万余的大功，立国以来，更是从未一见。”

“不敢，此功得来侥幸。”韩冈转看了一下通往里间的小门，问道：“不知元泽现在如何……”

韩冈只是这一问，吴氏就又立刻用手绢捂着眼睛，哭了出来。旁边不知是哪一家的眷，连忙将她搀扶了起来。

王安石看着老妻被扶着进了偏厢，不生悲怆的叹了气，对韩冈道：“玉昆你进去探视一下吧，大哥儿一向与你好，最后也要见上一面才是。”

掀开帐帘，韩冈往里屋走了进去。就在房内的一众眷忙避让到一边，只有萧氏抱着儿子在旁抹着眼泪。

“玉昆你来了！”见到韩冈进来，首先出声的竟是躺在床上的王雱，这时候的他却好了不少，声音也是响亮的很，“愚兄这幅模样，不能下来与你见礼了，还望勿怪！”

王雱的脸上此时泛着红润的光泽，只是早就瘦脱了形，高高凸起的颧骨在陷下去的双颊上留下的影，眼睛都是。韩冈没想到才半年的时间憔悴成了这副样子。哪有半分当年韩冈与其初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只是气度依然不减当年，言辞也依旧洒脱。

韩冈心中黯然，王雱现在明显就是回光返照的样子，已经只有最后的短暂时光了。他走到床边，就在一张方凳上做下，勉强笑道：“你我兄弟，何须在意这等俗礼。”

“说得也是。”王雱呵呵笑着：“玉昆你若是回京再迟一点，我们兄弟可就见不到了。”

“这话怎么说的。”韩冈摇道，“元泽今气色不差，安心调养，想必很快就能康复了。”

“玉昆你这话说得就不实诚了。你我皆非凡俗之辈，何必说这些虚言。”王雱中有着看一切的平静，“愚兄这身子是不成了，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听见王雱这么一说，萧氏在旁就抱着儿子，低声呜咽了起来。

韩冈一听之下，鼻中也免不了有些酸涩。

王雱哈哈一笑：“事有终始之序，有死生之变，此物理之常也。存没皆是常事，何必做小儿态。”

韩冈知道王安石父子皆习《老子》，王安石的《老子注》韩冈拜读过，王雱本在《道德经》上同样是钻研。旧时与韩冈辩经，王雱曾拿着《道德经》上的文字来做论据。以儒家思想来诠释道家章句，韩冈没少摇。只是眼下到了生死之际，王雱依然故往，而韩冈已经没了争辩的心思。

“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王雱仰靠着背后的靠垫，偏着，眍下去的双眼幽暗，紧盯着韩冈，“经传新义一事，乃是愚兄必生所学。愚兄虽然寿数止于今，若三经新义得以长行于世，虽死如生，不为夭也。”

韩冈沉默下去。他很清楚王雱在说什么。这个时候，就算是骗也是可以的。只是说些好听的话很容易，但韩冈说不出。就是因为在垂死的王雱面前，他才不能出言欺骗。

房中静了下来，只有萧氏时有时无、压得低低的抽泣。

盯着韩冈不知多久，王雱终于移开视线。“大道难易。也怪不得玉昆你，只是现在怎么不说两句，宽慰一下愚兄？”

韩冈依旧沉默。王雱摇苦笑了几声：“要是玉昆你在根本大义上会虚言伪饰，却也不会有今的成就了。”歇了好一阵，才又开，“不过新法诸条，玉昆于其***力良多……”

“新法推行有年，功效已显。就算其中有错处，也可以在施行的过程中逐渐改正。虽说是摸着石过河，但只要一步步走稳一点，富国强兵的好处只会一年更胜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