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忧勤自惕砺（3）

朝会之后，王安石率领辅臣至东郊祈雨，而曾布等一臣僚则得以提前面君对。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听了曾布对市易务行事不依法度而败坏民生的一番奏报，赵顼面有喜色，“朕久矣闻之，非卿不得言。”

赵顼当然欢喜。此前他曾多次因为市易法惹起天下议论，而有心废止，但全被王安石给挡回来了。赵顼没有实据，只能听之任之。但灾越发的严重，许多奏章都说这是推行新法所致。而新法已经推行五年，此前并无灾异，只是从去年开始才有了大灾，赵顼想来想去，当是施行了最后一部市易法的缘故。

现在曾布秉公直言，正是他忠心表现。市易法是新法之中最得争议的一条法令，如今被查出事端，换作是结党营私之辈，必然将其中弊给瞒下来，以讨好宰相，并防止政敌藉此攻击。这等蒙蔽圣聪的行为，是每一个皇帝都难以允许的，却有无法避免。故而曾布所为，让赵顼看到了一个忠臣的出现。

等到王安石宫回禀祈雨之事后，赵顼便立刻问道：“曾布言市易不便，卿家知否？”

赵顼的发问突如其来，王安石却色平淡。最为信任的助手反戈一击，这一刀子等于是捅在他的心上，但经过了一夜，他已经调整过来。遂点道：“知之。”

赵顼双眉一扬：“曾布所言如何？”

王安石立刻回道：“曾布与吕嘉问有隙，其相争亦有牒文可见。”

王安石将曾布的一番奏报，说成是对吕嘉问的构陷，赵顼不快的说道：“可朕亦曾听言。京中多有卖尽家产，遭市易务关押枷固之辈。数之众，以至于市易务乏监守。”

王安石立刻回道：“既如陛下所言，此必知卖产者及受刑者之所在，陛下何不明示其姓名，付有司推问？若确实有之，市易司隐而不言，其罪固不可轻恕，当严惩之。若无实据而妄言，不知陛下包容此于政事何补？”

赵顼叹了气，王安石永远都是这样的理直气壮：“王卿可知，这数月来太皇太后和太后在宫中夜长叹，心忧天下因此而。”

王安石的眼更为严厉。寺政，乃是国中大忌。赵顼在廷对上拿出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话来说，换作是平常，王安石都能强硬的给堵回去。但眼下的形势，让他不便抓着此事来发作。

吸了一气，他沉声说道：“陛下宣示两宫忧致，臣亦忧致。诗曰：‘之初生，僭始既涵’。臣之所忧，正本于此。陛下试思诗书之言不知可信否？如不可信，历代不当尊而敬之，开设学校以教，孔子亦不当庙食。如其可信，祸之生即源于此。”

‘之初生，僭始既涵’的下一句就是‘之又生，君子信谗’。王安石直指赵顼轻信谣言，才会致使祸，而非关市易务之事。

不等赵顼说话，王安石抬起，声音转厉，“齐威王三年不治国，一旦烹阿大夫，举国莫敢不以实禀上，国遂治，兵遂强。僭生弱，信生治疆。如此，臣愿陛下熟计之！”

春秋齐威王三年不治国，身边小环伺。即墨大夫善抚民，却被威王小夜以谗言攻之，而阿大夫不安民治政，却买通近臣，得到称赞。不过齐威王派暗访得实，将阿大夫和身边小一齐下了大鼎烹死。自此，无再敢欺瞒于他，而齐国遂兴。

但王安石拿齐威王比拟当今之事，乃是强辩，赵顼也明白，以王安石之材，一件事正说反说他都能找到典故来做证据。只是要看有没有道理罢了。

王安石说了这么多，赵顼也变得有些疑惑，也的确觉得当派调查清楚再说：“既如此，且令曾布与吕惠卿同根究市易务不便事，待二诣实回禀，再论。”

司农寺的公厅中，吕惠卿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是对背叛者的愤怒，但很快，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嘴角浮现出来。

“曾子宣太心急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曾布叛离新党，得益的当然是他吕吉甫。

司农寺是新法的立法机构，而中书检正则是负责推行，原本都属于曾布的差使，现在皆由他吕惠卿来主持。但任谁都该明白，以王安石的格，决不至于如此厚此薄彼，曾布其实必有任用。可惜曾布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完全给怨意蒙蔽心了。

曾布的倒戈一击，对于整个新党的确是个大挫折，但对吕惠卿来说，却是个良机。

吕惠卿环视左右，他刚刚主的公厅中，还有着旧留下的痕迹。陈列、摆设都是由着曾布的个习惯，但吕惠卿相信，只要一个月，他就能让这处新法的核心之地，成为他手上得力的工具。

当然，曾布现在并没有输。如果他能在市易务之事上，能说服天子，将吕嘉问论之于法，那他就会是第二个蔡确，以忠心受到天子的看重，升任执政就是转眼间事。不过若是他败了，京城之中可就再没有他落脚的余地。

吕惠卿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已写就的文书，本来他正犹豫着发出的时机，不过现在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

“本寺主行常平、农田水利、差役、保甲之法，而官吏推行多违本意，及原法措置未尽，弊症难免。今榜谕官吏、诸色陈述。如有官司违法之事，亦可一并投于本寺按察。”

吕惠卿默念一遍，两指捏着薄薄的纸页轻轻一抖，唇边绽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此文一下，曾布之叛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夕阳终于没了地平线下，夜中河上无法行船，渡船都在岸边下了碇。

白马津的渡上，点着火炬，灯火通明，照得内外如同白昼。

今天最后一批抵达南岸的流民，就在渡外排着队。他们都在粥棚盛了热腾腾的菜粥，一边填着肚皮，一边听候着安置。

抵达白马县的流民，都是依着乡族籍贯来安排，是小聚居，大杂居。来自同一乡的流民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但上到县一级，流民就必须打散，以防其中有串联起来作。不过也是视数而定，并不是那么死板。

“今天渡河的流民有三千三百一十八。”今天的数终于点算完毕，韩冈在渡内厅听着汇报，王旁和方兴一起走了出来，“连黎阳那边也免了渡资，渡河来的流民果然一下就多起来了。”

方兴笑道：“黎阳的杨知县也是聪明，若是他不将渡资免了，流民必然都要等着免费的船坐，几万流民不知何时能渡完。流民多留一天就是一天的麻烦，若是逗留在境内出了事，要比推卸责任，他肯定比不过正言。还不如一起免了渡资，就算有拿来说事，也可以请正言出来顶着。”

王旁道：“今天天子已经允了玉昆的奏疏，想必杨知县得到消息后，也可以安心了”

一串急如密雨的蹄声这时从南面过来的官道响起，由远及近，声音渐渐变大，很快一名骑手埋大汗的来到渡旁。他跳下马，几步走近前，将一份递给韩冈的随从。

王旁回看了一眼，又转回来，“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

“大概是京城又来问流民安置的事。”方兴猜测着。

流民渡河南下，黄河上的几个渡，隔三五就要将过河的流民数上报中书。而白马县这里，更是天天要禀报开封府。白马县现在每天都能收到京城传来的公文，而韩冈这几天因为渡初启，就都在白马渡坐镇。也吩咐了下来，抵达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