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百虑救灾伤（8）

东京城外，靠着汴河边上的镇子，其实也是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车船脚店，逆旅客舍，各色的商铺鳞次栉比，不啻万家，来往并不逊于城内多少。

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各家各户出来采办年货的高峰，不仅附近的百姓蜂拥而来，就连住在城中的们，也因为城外的物价便宜而出城来采购。可如今两个月的大旱，带动了物价高涨，没有余钱的们哪有出来逛街的心思，年节前的气氛半点也无。

一座原本位于河上虹桥边，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小酒馆，也是生意大落。如今虽然有客上门，但点都是最便宜的酒菜，用着满腹牢骚充当祝酒辞，弄得酒馆中的气氛郁无比。

“这年月，真真是让没法儿过了！”一个中年汉子小小的喝了碗中的半酒，带着酒意哀叹着。

邻桌的一个瘦瘦的后生咚的放下碗，怒意冲天：“就是王相公弄个幺蛾子的新法，才惹来了如今的大灾。天灾倒也罢了，怎么连常平仓都舍不得开？真要等着粮价高了再卖吗？还让不让活了？”

“阿弥陀佛，天灾祸。”坐在门边，一个僧也跟着长叹。光光的皮泛着青光，短短的发茬有一两分长。

一直没打采的掌柜在柜台后抬起来，问着和尚：“师傅，前几天河西的李家员外不是刚给你捐了三十斤香油吗，你还叹个什么气？”

“阿弥陀佛。”那僧双手合十：“和尚不能光喝油，也要吃饭的。”

中年汉子听了就道：“要是俺也能多喝点香油，饭倒也可以少吃两了。”

“可是油也贵了！”掌柜唉声叹气起来，“才两个月的功夫，涨了一倍还带个拐弯。灯都点不起，菜上也放不起油了。下次师傅你来店里，也顺便带点油过来。”

“难怪这两天菜这么难吃……”中年汉子丢下了筷子，“连酒都没有滋味，到底掺了多少水？”

掌柜听着一下急了：“天地良心！俺出来做生意几十年了，从来没在酒菜上克扣过半点……”

正说着，门前影一晃，一突然咕咚一声撞进门来，却是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滚着进来的。

“这不是李四吗？”中年汉子低着，看着地上的滚地葫芦：“怎么慌成这样？是不是要躲你家的婆娘？”

瘦高的后生也认识来，带着促狭的笑容道：“四哥放心，等四嫂过来的时候，我们不会说你在这边的，只说你去找东门下的小春红了！”

“说你娘的胡话呢！”被拿着自己把柄打趣，李四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河上有车！有马车在汴河上走！”

先是一瞬间的静场，然后哄堂大笑在小酒馆发出来。瘦高的年轻后生捂着肚皮，用力敲着桌子哈哈大笑：“四哥，你这才叫说胡话！”

李四急了：“骗你们作甚？几十辆车在冰上跑着呢……”

“阿弥陀佛。”僧又是合掌低，宣佛号：“车非车，马非马，李施主，一切皆是梦幻泡影……”

“施你娘的主，和尚，我没钱给你骗！”李四又骂了一句，对着店中众发急道：“这是真的！说谎的死全家！”

仿佛就是在为李四作证，小酒馆的门外一群向着汴河的方向跑了过去，隐隐约约还传来‘马车’‘赶车’什么的。

中年汉子和瘦高后生对视一眼，就跟着李四从小酒馆中跑了出去，与方才的那群一起蜂拥上了虹桥。僧看看一下没了的小酒馆，则摸摸光，抓着念珠也跟着出去了。

这几位都是老主顾，掌柜不怕他们跑了，吩咐了跑堂的小子看店，也便出门看个热闹。他往虹桥上走，心中还有些纳闷：

汴河不是黄河。车马在冬天踏冰过黄河不怪，但马车在有桥的汴河上跑是从来没有过的……还几十辆？汴河上的桥有百十座呢！一辆车能分上两座三座，还别提汴河两边的大堤，比黄河的河堤可要陡多了，马车怎么下去？

酒馆掌柜挂着疑惑，一路上了虹桥。

一座木搭起拱桥弯弯如虹，横跨在宽阔的汴河之上。这就是汴河在东京这一段上最为有名的虹桥。为了跨越汴河，而不影响河中带着帆的船只，汴河上的桥梁都是建成了拱桥的式样，越近东京城，拱桥的式样就越特别。坐船沿着汴河北上，只要看到一桥如虹，就该知道东京城到了。

宽达数丈的桥面两侧现在挤满了，河道两边的大堤上，也聚集了一片观众，差不多上千都在短短的时间内聚集了起来，低看着河面上。

双目一扫，掌柜找到了他的几个客，从他们那边挤了进去，向下一望，当真就看见一辆马车从桥下掠过，转眼往北去了。很快，就又是一辆过去。

酒馆掌柜在汴河边开店几十年，见过的马车也多了。但今天在河面上跑的这些马车的形制，他却从来没有见识过。拖着车子的只有三匹马——不，掌柜发现刚刚由过去的一辆，两边拉车的竟是骡子，只有中间是马——而载货的车斗竟然多达五节，如同蜈蚣一般拖在后面。马车车斗都没有子，只在下面装了两根狭长的木条。木条在两翘起，长长的露了出来。

“这叫什么车？”掌柜身边，瘦高的后生低声的自言自语。

没能回答他。

不时的，还有这样的一列列马车从南边驶过来，一路往富国仓而去。绝大多数都是拖了五节车斗在后面。每一节车斗上米袋高高堆起。这样的车斗载货就算不多，但四五节加起来，至少也有百来石了。

“这样的一列车怕不有上百石。”中年汉子将掌柜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没看到那一辆。”李四指着正在远去的一列车，“看到没有，竟然船都拖上来了！”

掌柜和中年汉子顺着李四的手指定睛一看，登时都吃了一惊。拖在那辆马车车后的根本就不是车斗。

一列列马车已经过去了不少，掌柜也能看得出，拖在挽马后的车斗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并不完全一样，有大有小、有宽有窄，式样五花八门，与整齐划一的纲船截然不同。不过李四指的那一列车拖在第一节的车斗，却也实在太过特别，竟然是由船改造的。只是在普通小船下面架了支脚，钉了长长的两根木条。

掌柜和中年汉子目瞪呆：“竟然船也上来了。”

李四现在在飞快的掐着手指。中念念有词，他是在算着这冰上马车的运力。作为码上的工，冬天有了活计，那可是好事。但究竟有多少活，当然要算上一算。

一列车大约一百石。而在他上桥的这段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七八辆。如果今天都是如此，算起来一天差不多能有两百列粮车抵京。那就是两万石。

一天两万，十天二十万，一个月那就是六十万石了。而正常一年六百万石的纲运，分到二月到十月的九个月中，平均一个月也不过六十多万石的样子。虽然说汴河的运力，朝廷的纲船只占了其中的一小半，大部分还是给民船占着。可冬天汴河冰上的运力，能有通航时一小半，就已经是让目瞪呆的一件事了。

“一个冬天，运上来百万石也不过等闲啊。”掌柜也算了出来，同样张着嘴合不拢。

中年汉子啧啧称叹：“可比太平车强多了，用太平车一个冬天绝对拉不了百万石上京。更别说用来拉车的牲畜就少了许多，路上的耗费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