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片言断积案（3）

此案就此而定，就算是文及甫，在民心凝成的气势前也不敢再质疑韩冈的判决，毕竟不如乃父多矣。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战战兢兢的样子，韩冈都为文彦博感到丢。

当场写下判词，将坟茔和田地还给何允文。又拎过瘫软成一滩烂泥的何阗来教训一番，说了句‘念在你是读书，此事就不追究了’直接将之遣放，宽宏大量的姿态也做了出来。

最后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韩冈邀着文及甫一起上马回县，回到县中，县吏们见着韩冈的态度，都多了一份敬意。

晚间，韩冈设宴招待文及甫。但文家的六衙内食不甘味，喝了几杯后，就推说不胜酒力，告辞离席。

一番酒宴匆匆而散，韩冈领着幕僚回到偏厅，坐下来喝着茶再说起此案时，游醇便道：“今一案，总觉得正言未免有些行险了。”

“一点也不冒险。”韩冈则笑道：“其实在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何允文乃是何双垣真孙，而何阗必为伪称。”

“为何？”游醇惊问。

“何允文素号富户，能在京畿一带称富，家中少说也有几万贯甚至十几万贯。他不像一贫如洗，只有一群士支持的何阗。有钱的何允文，必定会是胥吏们捞钱的金主。这些年来，他为了三千贯的祭田，砸进去的钱怕也有三千贯。若不是何双垣亲孙，如何会舍得做这等得不偿失的举动？”

游醇思着其中的道理，慢慢的点着：“原来如此。”

韩冈嘴角微微翘起，肚子里却在暗笑，这个说法当然是假的，他信胡诌而已。

何允文虽然家产远远超过三千贯，但试问有多少民因为心疼之前的投，舍不得割，然后不断的追加投资，最后损失越来越多的况。此事古今如一。对于富裕的何允文来说，说不定这三十年的投已经超过了地价，亏得太多，已经越来越难以放手。要不然，他说一句只要坟不要田产，这个案子早就结束了。

游醇全盘接受了韩冈的说法，只是疑问随之而来：“那为什么正言还要斋戒三？直接断案不成吗？”

韩冈放声大笑，“偶尔兴致来了，吃个几天素很怪吗？‘每因斋戒断荤腥，渐觉尘劳染轻。’白乐天的心境，我偶尔亦有之。”

韩冈明显的是在开玩笑，魏平真在旁叹了气，对游醇道：“这番道理说出来有理，但做不得数。也只有让何阗自曝其短，才能让信服。为了墓前一哭，正言从开始时就在造势。斋戒沐浴是造势，拖了三天也是在造势，引得全县近万都来围观，那就是正言造出来的势啊！如果节夫你被这么多对眼睛盯着，能安安稳稳地站住脚吗？”

游醇说不出话来。在白天的清水沟边，他也被万众共一呼的场面给惊到了。游醇从来没有想过，千万齐声呼应会如此让惊心动魄。虽然不忿气魏平真的诘问和小觑，但仔细想过后，感觉着心悸的摇了摇，很诚实的回答：“不能。”

“如今方知要在千万厮杀的战场上站住脚有多难。”方兴想想那个场面，也是觉得心悸不已：“除非正言这等见惯了战阵的，有谁能稳得住脚？心无底气，当然做不出孝子贤孙的样儿来。”

“‘虽千万吾往矣。’‘千夫所指，不病而死。’”游醇回想着断案前的一番话，心中对韩冈的敬意油然而生，起身一揖：“如今方才明白，什么才叫读透了圣贤书。”

“节夫太夸赞了，我可是万万当不起。”韩冈连忙扶起游醇，笑道：“其实我没想到何允文竟然能哭得如此动，让本案一下就定了下来。本来依照我的估计，两都哭不出来才是最有可能的况。”

三闻言一呆，的确，这个况才是最可能出现的。何双垣死了有五十年，何允文这个真孙都没有见过他祖父的面，哭不出来可能很大。游醇连忙追问：“正言你那样会怎么判！？”

韩冈一声冷笑：“哭坟无哀，那即是不孝。如此不孝子孙，有不如无，如何能将祭田断给他？我本准备着趁势质问，将两的面目彻底拆穿，那样县学的学田也就有着落了。到时候，将坟茔也归县学中，吃着家田里的出产，县学的学生四时八节带着祭拜，那是少不了的。总比只惦记着田地的孙子强。且若是后有些灵异之处，还可以请封其庙，那就再也没有争议了。”

韩冈一番解说，三皆恍然大悟。韩冈最初的计划，其实根本就是不承认何阗、何允文的继承权。反正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果哭坟不哀，这个判决只要用民心一压，外无可置疑。再将田地归学田，支持何阗的士子们全都要转向，何允文的钱更派不上用场！

而且什么叫‘若是后有些灵异之处’，分明早就有计划的，三斋戒，还有坟前的那段话，全是在做铺垫。要是照着韩冈的计划一路下来，何双垣被朝廷封，有了香火，还要不孝子孙作甚？

韩冈若是如此判决，不但不触犯律条，甚至还正合朝廷以孝义治天下的本意。就算何允文当真是嫡亲子孙，传扬出去后，也会被他当成是一桩韩冈聪明决断的轶事，谁会当真为不孝子孙叫屈？

三拍案叫绝，韩冈的计划其实当真是绝了。

韩冈则笑着自谦了几句，毕竟他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何双垣死了五十年，在韩冈想来，他们能哭出来才有鬼。就算他们中间有真货，韩冈也能以哭之不哀的理由将两指为假货。几千上万看着，只要将他们当众挤兑住，着他们同意捐出土地作为学田以证自己清白，乃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没有土地的坟茔，两家还会争吗？不争最好！若是还争，韩冈也可以说他们已经证明自己的纯孝，不如冤家宜解不宜结，脆结为兄弟，自此四时八节一起来上香奉安。如果不愿意，一切就可以按着他的计划来了。

将周围观众的绪调动起来，以势压，此事又有多难？

至于他们后要反悔，韩冈手上有千万作证，谁还会帮着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鄙视他，那是最容易的。韩冈一番煽动，就是让白马县的百姓自认品德高致。

方正之县，忠孝之民？！笑话，一万中不忠不孝难道会少？！可但有几个愿意承认呢。就算是平里不孝于父母的逆子，在这样的况下，也会用着鄙视的眼光看着此案的原告和被告。一旦此案定下，两必然要受到舆论的指责和嘲笑。就算转眼就死了甚至自尽，也可说他们是羞愧而死，根本不用担心有任何后患。

至于是不是冤枉了谁，韩冈根本不在乎。只要其他相信就行了。以韩冈的想法，这片田与其留给两个只盯着田地的贪婪之辈，还不如用来奉养县中的读书。

只是没想到，何允文竟然可以哭出来，像一个真正的孝子贤孙一般哭出来！韩冈对此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一气，的确是有些小瞧这个时代的们对祖先的孝心了——对田地的贪心是真的，对祖先的孝心也是真的。让意想不到啊！

这时游醇又有了一个问题：“难道不会两都哭得悲天呛地？万一变成这个况，那该怎么办？”

“可能吗！？”韩冈嗤笑一声，抬眼反问。

“绝不可能！”方兴帮着韩冈回答，“作假的一方的心中又有鬼，心虚胆战，根本无心祭奠。就算明知道要悲恸欲绝，哭天抢地，可近万对眼睛看着，也演不出那真实感来。更何况，就算是无良之辈，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