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闲来居乡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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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盛夏，热滚滚。

炽烈的阳光没有半分遮挡，直直的落到了大地上。

汗水滴到晒得滚烫的路面上，转眼就会消失不见。空气在阳光下晃动着，带着远处的景物都模糊了起来。

大名府城外的东湖上，尚有着一点微风。碧绿的荷悠的问着：“他说了什么？”

文及甫更凑近了一点，贴着文彦博的耳朵要说话。

文彦博瞪了儿子一眼，眼中的厉色瞪得文及甫向后一仰。探手端起用井水镇过的酒杯，“即是监司弹劾老夫，此等公事，有何不可对言？”

看着愣住的儿子，文彦博也不免与富弼一般，有着虎父犬子之叹。宾客们十几对在看着，再私下里说话，到外面可就要传出流言了。不过是个转运判官弹劾而已，有什么好好在意的。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出来，现在弄得秘秘、紧紧张张，反而会让以为他文彦博怕了。

咳两声，当着宾客们的面，文及甫不便将自己了解到的汪辅之弹章上的内容都说出来，便简简单单的归纳成三个字，“汪辅之说大‘不事事’。”

“就这个？”文彦博反问一句，毫不挂怀的样子，让竖起耳朵的宾客们都没了探究根底的兴致。

“此必是得当朝之的授意！”文及甫背对着外，恶狠狠地说着。

“要是王安石有这么蠢就好了。”文彦博自言自语道声音低得只有儿子能听到，“河北东路的转运判官是该换一个了。”

“大……”

“此事让天子来决断，做臣子的何须***心？”文彦博提声长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夫一生栉风沐雨，到也不在乎多沾上一点。”

文彦博说的狂傲，但有谁能反驳，三朝宰辅，元老重臣，本来就有倚老卖老的资格。

说了一句后，文彦博眼一低，见着文及甫的腰上别着一个透亮的圆形琉璃坠饰，是他没有见过的。

“这是什么？”

“水晶阳燧，又叫放大镜。”文及甫忙摘下来，放到文彦博眼前，“不仅可以用来聚光引火，而且透过此镜，能放大对面的东西。听说是韩冈画了图，而后天子让将作监的名匠打磨而出，奉与二圣。就跟此前传说能分光为七彩的三棱镜一样，才一个月功夫就从宫中传出来了。儿子也是看着大读书不方便，所以从京中托带了一个过来。”

“又那个灌园小儿弄出来的东西？”儿子当面表示孝心，文彦博并不理会，但听到韩冈的名字，便皱起眉。

因为过去种种，文彦博对韩冈成见极。前韩冈在琼林宴上，凌杨绘，以下犯上，文彦博听了这件事后，便没有半句好话，什么天理自然，哪有朝廷纲纪重要？！后来听说韩冈荐了张载和二程京进经义局，他才没有再说什么，心中也想看着王安石和韩冈翁婿二打擂台的笑话。

只是看到韩冈弄出来的东西，天生就是一子厌恶，扬手示意儿子将其拿回去，“阳燧不是铜镜吗？怎么是透明水晶……以技巧媚于天子，王安石越来越下作了。”

韩冈发明的放大镜，文及甫虽然不知怎么歪到了王安石上，但不敢回嘴。讪讪的收了起来，附和的问道：“大是否要上书天子弹劾？”

“且观其自败即可。”文彦博冷然说着，但一转眼就看到文及甫闻言愣住，问话中带上了一点怒意：“怎么？！觉得为父说得不对？”

“呃……不！没有。”文及甫忙着低，哪敢说自己是因为惊讶而发楞。

过去在朝中的时候，他的父亲可是看到不顺眼的事就立刻上书的。文彦博眼下的转变，让文及甫惊讶不已。但他也不敢多问，文彦博在家中亦如严君，丝毫不加以颜色，文家诸子一向是畏其如虎。向着舱中的客拱手告辞，然后匆匆告退而出，坐着小船，又往岸上去了。

方才父子间的一番谈，舱中众客仿佛充耳不闻，都是盯着美歌舞，一点也不分心的模样。

文彦博看着他们，哼了一声。转透过竹帘，望着亮得发白、闪着阳光的湖面，冷声自语：“且待其自败！”

七月流火，而陇西的六月，就跟放在火上烤一般。

路上的行也少了，城外的榷场也冷清了不少。连巡视城中的甲骑，也都是将巡班改变时间，以避开了白天的高热。

韩冈自京师回到家中已经有一个月出了，陆续来拜见他的宾客，也终于少了起来。

穿着一身宽松的袍服，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悠然自得的看着近的堂报。云娘旁边为他轻轻打着扇子，。十六岁的她越发的娇艳动，举止乖巧。

王旖从外面进来，看到她，云娘连忙站起。

“云娘妹妹你做你的。”王旖让云娘坐下，到了韩冈身边，“官，姑姑说明天冯家叔叔就要到了，要准备着为他接风洗尘。要问问官，有什么要安排的。”

舅姑，就是公婆，从古到今都是这般称谓。但王旖喊着舅、姑，韩冈一开始听着也有些觉得怪异，现在渐渐才习惯。倒不似云娘，直接就喊爹娘。

“家里的事，你和娘商量就好了，这些事，你们看着办。”

男主外，主内。主母的作用，本就是主持中馈，让丈夫可以安心处理外事。王旖乖巧有礼，对舅姑孝顺，每晨昏定省，从不缺礼数。对于韩冈的三名妾室，她也是尽量亲近，并不争夜，一点也没有宰相家儿的傲气。韩阿李对这个儿媳欢喜的不得了，前后没有少夸过她。现在家里有什么事，都要跟王旖商量着。

“那奎官和金娘快十个月了，周岁转眼就到，也要准备一下了。”

从礼法上，韩冈妾室所生的孩子，也都是她的儿。王旖也是善抚如子，每悉心探视，让提心吊胆的周南和素心都安心下来。

按照如今的风俗，小孩子不能起太贵气的名字，以防夭折。韩冈的小名自己都不想提。一对儿的小名，还是韩阿李起的——奎官、金娘，韩冈听着觉得不算坏。

“你们商量着来吧。”韩冈很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