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旌旗西指聚虎贲（4）

喝过了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韩冈从袖中抽一封信。这是游师雄托寄来的私信，今天才送到手上，还没来及看，就被王韶找了过去。然后听说酒场出事，又往那里去教训几个偷酒的贼，一直拖到现在。

韩冈打开来看了一编，也没什么特别的。寻常的问好，说些学术上的话题，还有最近几件得意的趣事，顺便的，也谈及了眼下的关中局势。

自从韩冈在麦收时节，离开陕西宣抚司返回通远，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在这段时间中，朝廷在关西地区的战略转移的态势已经非常明显。

陕西转运司一分为二自然是最为明显的实证，但鄜延路和环庆路的平静死寂，也证明了横山南北双方，都在早前的会战中伤到了元气。

尽管凛冬将至，早已到了一年一度的防秋时节，但今年西夏那边不需要太多担心，梁乙埋刚刚解决了几家豪族，虽是稳定了权位，但不得不窝在兴庆府老巢里***舐着伤。

而鄜延路一线的横山蕃部，无论南麓北麓，皆在此前的大战中全数残。南麓蕃部先是宋军大掠过一遍，接下来又给党项抢走了几乎所有的存粮。而北麓的蕃部尽管宋没去叨扰，可他们效忠的主子也照样把他们抢了个净净。

没了牛，没了羊，在开春时短了照料的麦田只有往年一半的收成，靠着这么一点粮食，连年节都熬不到。摆在一众蕃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求援，一条是抢掠。

抢劫对横山蕃部来说，已是习惯成自然。每年跟着党项一起南侵，在富庶的汉身上分上一杯羹，早就是从祖辈传下来的惯例。今年党项没来，横山蕃部无领，聚不起大队，小盗匪便是层出不穷。

只是新任的延州知州、鄜延路经略使赵禼，以及兵马副总管燕达都不是好招惹的，层层布控，以新组建的保甲为核心，配以兵强将，将一盗贼尽数诛除。鄜延路这段时间没有一次大战，但零零碎碎的斩首，竟然达到了一千四五百之多。千方百计，不让这些强盗抢到半点存粮。按照赵禼向朝廷的报告，只要形势如此发展下去，今冬过后，横山蕃部的少说也要减少两成。

也不是没有选择归附，在正常的况下，朝廷可能会慷慨解囊，拿出常平仓中的存粮来安抚。但眼下，永兴军路转运司根本挤不出一点存粮，光是白渠灌区的大规模减产，旧年一百四五十万石的收成，今年却仅有七十万石，光是这一项亏空，就让接手转运使一职的吕大防焦烂额。

蓝田吕氏四贤，只有吕大防不是张载的弟子。但他跟关学一派也十分亲密。游师雄现在正在长安的郭逵麾下任职，而且已经是永兴军路节度判官。这段时间的几封信中，也提过吕大防几次。说这位新上任的权永兴军路转运使，对鄜延路赵禼、燕达的行动多有支持，希望能通过坚壁清野的战术，把时常骚扰宋境的横山蕃多多饿死几家——即便饱学儒士，也不会傻乎乎的像个东郭先生一样，把仁心放在豺狼毒蛇身上。

横山局势如此，只论王韶出兵武胜军的时机，眼下的确是最为合适的。

在党项养好伤之前，穿越大来谷，走到鸟鼠山的另一面。先行打下临洮，控制住洮水，向北可以威胁西夏的西南重镇兰州，向西则直面河州。

天色将晚，韩冈将桌上的文字都收拾了，起身离开公厅。

走出门，望着西侧，漫天的红霞夺目刺眼。

薄薄的云翳被低垂的夕阳染红，仿佛天幕被划开了一道伤，殷红的鲜血浸透半幅天空。

韩冈近多读武经总要，云气占术一篇中有‘赤气漫血色者，流血之象’等语。

眼下大战在即，自然少不得刀锋染血，只是不知这一‘赤气漫血色者’，究竟是大凶，还是大吉？

残阳如血。

木征读过汉的书，跟绝大多是吐蕃贵族一样，对汉的文化心向往之。看到染了一层血色的天际，不由得想起了这个词。可他再仔细回想，却也想不出来是在哪本汉的书上看见过。

但木征也不会像汉的书生那般吟诗作对，看着漫天的红光，只是心惊于这颜色实在不吉利。恐怕也是上天在昭示着很快便是大战降临。

念了几声佛，收回视线，木征走进帐中。

帐内正中有一跪着，见到木征进来，便立刻五体投地的将脸贴在地上，等着木征发落。

木征面无表的看了他一眼，坐下来喝茶，也不搭理他。

这是他弟弟派来的求援使节，几天下来，已经看得厌了。

领有武胜军的弟弟瞎吴叱，这段时间以来，一天三封急报，一个信使接着一个信使。说鸟鼠山对面的古渭——现在已经改名做通远还是陇西的——已经聚集了十万宋军，转眼就要攻打过来。第一步是武胜军，下一步，可就是河州了。

瞎吴叱在求救的信中哭诉着，请他念在一母同胞的分上，还有唇亡齿寒的关系上，拉兄弟一把。

要是真如瞎吴叱所说，宋真的派来十万大军，饿都能饿死他们。如果饿不死，那就是他木征坐下来等死，拼不过的。

实际上，木征猜度着宋军最多也就是一两万之间，再多了，宋供给不起——鸟鼠山中的大来谷并不是多好走。

可是莫说一两万，就是七八千就已经很让痛了。

武胜军能不能保住，木征并不看好。如今的宋越来越难缠，这是无可否认的现实。

听说在今年的早些时候，宋军在横山把西夏国相梁乙埋亲领的大军，打得大败而逃。要不是当时宋正逢上国中内，前线被迫回师，梁乙埋说不定都回不了兴庆府，得埋骨无定河畔。

相距千里，木征也分不清传言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宋本来肯定是占了上风，只是因为内撤军，让梁乙埋得意安然回到国都去。

因为在来往河州的商队中，多有在传说此事，众一词。在他们嘴里，惋惜之辞溢于言表，恨宋没能把梁乙埋和他所率领的党项大军留在横山处——在河西之地，不论是哪一族的商，多不会对劫掠成、惯于背信弃义的党项有任何好感。

木征不想与宋战，打起来对他也没有好处。许多时候，木征还幻想着跟他的叔叔换个位置，让他做着赞普的叔叔，来为自己堵着宋和党项。而不是眼下截然相反的现状。

可是宋现在咄咄，都打上门来，也不能不应付。正如瞎吴叱说的，今天宋夺了武胜军，明天就可能把手伸到河州来。木征很清楚他的居城地理位置有多好，只要宋有心控制河湟，少不得把河州城占了。

木征慢慢的喝完茶水，把剩下的残渣一起倒进嘴里，咀嚼着里面的酥油和茶叶的清香，一点也不费。

思来想去，木征终于有了决断。他对弟弟派来的求援使节道，“跟瞎吴叱说，不要硬打。先避过风，转到后面我会派来帮他一起断了宋粮道。饿着肚子，宋待不长久。”

木征的话只用了一天便传到了瞎吴叱耳中。

“不要硬打？避过风？那我这临洮城怎么办？”瞎吴叱脸上没有急怒之色，但语气的尖锐，明明白白的把怒火中烧的心亮了出来，“难道留给宋不成？！”他质问着。

使者跪在地上，不敢抬，任凭瞎吴叱发泄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