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顿尘回首望天阙（四）

京城的冬天寒冷燥，一不注意，双唇就会开裂。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如今的京城中，就算是平民百姓，到冬天都会弄点牛油或牛骨髓制成的脂来抹唇。不仅仅是儿家，就是男子也在使用。香气馥郁的油膏不但能保护双唇不受冬风侵袭，其香味也能给以好感。

本来世间男用的都是无色的脂，但后来许多京中的浮滑子和不学无术的衙内，甚至用上了儿家专用的红色脂，来妆点自己。周南对这样画着妆的惨绿少年丝毫没有好感，甚至觉得恶心，而文武双全、英气勃勃的韩冈，行事又体贴，才这般容易扣动了她的心弦。

许大娘心浮气躁的瞪着周南不紧不慢的动作，胸一起一伏，仿佛台风降临前的汹涌波涛。最终她还是勉强收起怒气，柔声上前陪着好话：“乖儿啊，今次就别闹了。要是秦二官来了怎么办？他可是从来只点你来作陪！”

周南毫不理会脂被轻轻抹在唇上，色的唇瓣一点点的被艳红所掩盖，轻轻抿了抿小嘴，鲜红欲滴的双唇如樱桃般诱。只见周南回身说道：“今次下帖的章官是中书五房检正公事，王相公的心腹戚里。既然他，哪能”

许大娘终于忍不住了，尖叫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可是雍王！也不看看你那个刚刚做官的穷措大，跟雍王哪里能比？”

拿起梳子的手抖了一下，周南的心一阵阵抽紧，的确，跟天子的弟弟比起来，韩冈的地位的确差得太远。要不是昨墨文带回来的消息，周南此时已经绝望了。

不过现在有着韩冈的承诺，她倔犟的脾气便毫不服软：“儿只知是秦二官。说是二大王，还要看到紫袍玉带才知道是不是。”

许大娘怒火中烧，脸上厚厚的敷绽出了一道道子，仿佛遭受了地震的墙壁，一片片的开始崩落。她想拦着周南，但周南现在名声已经出去了，已经不是任打任骂的幼时。门外就有章家派出来的家等着，王相公身边的红，不是她一个教坊司教习开罪得起。总不能把雍王拉出来跟章惇打擂台。许大娘很清楚，雍王赵颢是绝不会跟那些见过他的官员们打照面的。

周南站起身，叫上自己侍：“墨文，我们走。”

听见院墙外的车轱辘响起，又渐渐的远去。

一声尖叫穿得老远，砰砰的脆响，在房中不停的响起，“真真是气死老娘了！傍上一个芝麻官，看你小贱能有什么好结果！”

夜色中的樊楼，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伴随着婉转动的曲乐，还有着一醉的融融暖香，一起在楼阁间浮。

前次韩冈被章俞在樊楼宴请，那时是在中午，虽然客依然为数众多。但直到韩冈现在看见如被繁星点缀的五座楼阁，以及站在围绕天井的阁楼外廊上，上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候客点选的，才真正的体会到何为樊楼春色。

李小六从进来后就一直张着嘴，土包子的模样让发噱，一直到有上来迎客时，他都没回过来。韩冈则是见识多了，随意赞叹了两句，报了章惇的名字，便被恭谨有礼的侍者引了进去。

韩冈抵达二楼的一处包厢前，章惇和路明便殷勤的迎出来，笑容可掬。只是见到韩冈身边只跟了李小六一，他便怪的问道：“怎么不见王子纯？”

“王安抚刚刚被天子遣使传进宫中去了，留话要韩冈代表歉意。”

就在方才，韩冈和王韶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从宫中来了中使，把王韶叫进了宫去。王韶是朝官，本有资格上殿，天子要见他，也没能阻拦，王韶也不会推托。至于章惇的宴席，就只能作罢。

这是不可抗力，章惇无奈点着：“也是……这两王子纯就要回关西，官家要见他也应该的。”

章惇虽是这么说，但他和路明的脸上，都有着一点失望之色。韩冈倒不以为意，王韶比起自己，可更是炙手可热，理所当然的更受欢迎。

照规矩留了李小六在外面听候使唤，三一起进了厅中。

包厢内装潢之华贵，器物之美，自是不必怠言，又有莺莺燕燕七八，皆是娇艳如花，色艺为一时之选。娇声道着万福，向韩冈三一齐行了一礼。

可韩冈的注意力，却是被一身素雅的周南所吸引。虽然周围的官都是上品容色，但脂淡抹的周南，明显更甚一筹。美目含，犹如一汪秋水，出丝，就像丝萝一般紧紧地缠绕在韩冈的身上。

“久别胜新婚，玉昆你与周小娘子今重逢，倒是热得我们没处站了。”

俗谚道赌场无尊卑，酒桌无大小。而到了欢场之上，其实也很少有再摆谱，讲究着身份。章惇笑着调侃韩冈和周南，韩冈也是笑着拱手回应：“说到缘起，我俩还要多谢检正你这大媒才是。检正现下热得没处站，可不算是作茧自缚？”

韩冈毫不避讳的当众承认他和周南关系，周南的胸臆顿时就被一幸福感所充满，芳心一阵狂跳，胸发胀，仿佛要开裂一般。眼眶也红了，滚热的体就从脸颊上划过，泪水竟是毫不自知的就流了下来。

周围的也都是一下兴奋的轻呼起来，一片声的赶着恭喜周南。周南赠匕定的故事在教坊司中无不知，今章惇宴客，请得周南的心上来，她们都想看看究竟是何方圣，夺了花魁的芳心，把雍王殿下都比了下去。而韩冈不负所望，年纪虽轻，但前途不可限量，相貌气度亦自不凡，更重要的是一颗真心，就已经远超诸多嫖客。

章惇看了这一幕，犹有意的问着韩冈：“玉昆，我这大媒做的你真的不怨？”

韩冈笑了一下，章惇要问什么他很清楚，“德容双全，韩冈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怨？至于那些扰的琐事，也不需放在心上。我韩冈虽是鄙薄，却也知信义二字，从不负。”

“好个从不负！”章惇拍手赞着，他也是豪爽不羁的子，韩冈的作派，的确是太合他的脾气，而周南出淤泥而不染的贞烈也正得他敬佩。至于韩冈本都不在意的琐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天子亲弟，怎么也不可能出来跟争风吃醋。

拿过一柄酒壶，一盏银杯，章惇给韩冈满满的斟上一杯樊楼特产的和旨酒，“玉昆此言，当浮一大白。”

韩冈接过酒杯，正待要一饮而尽，却有在旁边拦着，“这酒岂是韩官一喝得？”

韩冈一愣，却见拦着他的路明向章惇使了个眼色，又朝正被众恭贺的周南呶呶嘴。

章惇像是一下被开了窍，哈哈大笑：“说的也是，杯酒哪有一喝的道理。还不请周小娘子过来。”却是要让韩冈和周南喝这杯酒。

一阵哄笑声中，周南赤红着脸，低着，小步挪着硬是被推了过来。原本很大方的子，现在却满是羞怯，与韩冈面对面站着，始终都不肯抬一下。而周围的起哄声，更是真的像是在闹房一般。

这个时代闹房的事，韩冈也见识过。两支椅背靠背，上面架个马鞍，把新郎赶上去坐着，不喝满三杯不给下来……在前身留下记忆中，一直致力于恢复上古礼仪的张载，也曾经向学生们抱怨过，如今的婚礼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只是起哄喝杯酒，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此时的杯酒并不是后世的臂对饮，而是各自把杯中酒喝下一半，然后互换了酒杯，再把对方的残酒都喝光。

一名倒了酒，硬塞进周南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