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前路多坎无须虑（三）

感慨过后，韩冈重新静下心来读书。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不过没过多久，他的读书声又中断了。李小六进书房来通禀，说是仇老郎中带着个徒弟来拜访。

‘终于来了。’韩冈笑了一笑，放下了手上的书本。

窦舜卿京，窦解被下狱，将仇一闻徒弟弄进大狱的原告都不在了，韩冈半月前便抽了个空，将他从狱中弄了出来。不过那个倒霉的党项郎中在狱中颇吃了一点苦，被拖出来时，就只剩下半条命，仇一闻忙将他领回家去调养。今天能上门来拜会，看起来应该已经大好了。

韩冈先让李小六出去把请进客厅，又叫了云娘进来，帮着自己换上了一身见客用的衣服，才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仇一闻正坐在韩家的客厅中喝茶，而坐在他下首处的三四十岁，容色憔悴，一脸病容的中年，当然就是没能救下窦解的儿子，而被栽了个罪名的背时货。他虽是党项，却唤作李德新。不过党项多有汉姓，也并不足为。

见到韩冈出来，仇一闻连忙放下茶杯站起来，向韩冈拱手行礼，而李德新则抢上前，跪下磕，为韩冈的救命之恩道谢。

韩冈站着生受了他们一礼，即便不论他的救命之恩，以他现在的身份，也当得起两的叩拜、躬身。

两起身后，寒暄了几句，稍叙寒温，韩冈便请了他们坐下。

等谦让了落座，韩冈不想再听了无新意的感激之词，便主动问着李德新，“只听着仇老说李兄出身党项，却不知李兄究竟是哪一部的？”

不知为何，听到韩冈相问，李德新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吞吞吐吐起来。

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韩冈的眼一下变得锐利，若是出身自六盘山对面，那就不能轻轻放过了。

仇一闻看着韩冈的色变了，连忙帮着徒弟解释：“小老儿这徒儿，其实是出身于金明寨。”

“金明寨？”韩冈皱起眉，他不记得秦凤路有哪座寨子叫这个名字，但却又感到莫名耳熟。

仇一闻叹了气，向东面遥遥一指：“就是延州的那座金明寨。”

“啊！”韩冈恍然，一拍椅扶手，笑道：“原来是铁面相公的族。”

“不是族。”仇一闻摇了摇，“他是铁面相公的亲儿子。”

“哦？”韩冈吃了一惊。想不到眼前这个党项郎中，就是导致三川一役惨败的李士彬的亲生儿子。

金明寨的铁面相公李士彬，时至今记得他的已经不多，即便记得，也是骂声居多。但在三十年前，或者说在三川之战开始前，却是在关西鼎鼎大名，受敬仰。

李士彬是党项豪族的族长，世代居于横山南麓。他的主帐位于延水之畔的金明寨中，本身也担任着都监一职。而金明寨周围，又有十七处小寨堡，皆受其统管，控制着方圆百里的土地。号称部众十万，锐数千。

李士彬靠着手上的军力，将起兵叛宋的李元昊硬是堵得不能接近延州一步。而且由于他治军极严，勇猛敢战，故而有了铁面相公的诨号。

为了拿下李士彬这块堵路石，李元昊竭尽所能。但不论是用财帛收买，还是设计离间，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李士彬多年来从宋廷收到的赏赐，是李元昊这个劫匪开出的价码所不能比的，这个时代没哪家能跟大宋比钱多。而李士彬本又对大宋忠心耿耿，自祖父辈起就世代镇守金明寨，得朝廷和历任延州守臣信重，离间计也是个笑话。

最后，狡猾多诈的李元昊，便想出了一个骄兵之计。

他先派散布谣言，大赞着李士彬的威名赫赫，又让自己手下的士卒一见到李士彬的旗号就丢下兵械转身逃跑，让李士彬心生骄意。

紧接着，李元昊又派了手下的得力之，诡称敬畏李士彬的威名而投奔大宋。蕃部来投是常有的事，老于边事的李士彬也没有看出其中的问题，很轻易的就收容了这些归附者。

而李士彬本有铁面相公之名，平里治军严格，动辄以军法处置，受过责罚的卒伍心怀不满者为数众多。李元昊靠着派进金明寨的细，花费重金收买了他们，以为内应。

一切布置做好，李元昊便举兵南侵，一战攻下金明寨的北面门户塞门寨，紧接着又南下攻打金明寨。不过到了金明寨下，李元昊没有不趁着白天攻城，仅仅是陈兵寨外。

李士彬本就因为中了骄兵之计，而分外看不起李元昊。见到他们不敢进攻，便更是得意，夜后就丢下军务，直接回去睡觉。

接下来，就是很常见的内应作的故事，城门被打开，坚固的金明寨就此失陷。李士彬连坐骑的缰绳都被内应给割断了，欲逃不及，被李元昊生俘。韩冈听说他的结局是被李元昊割去双耳，带到了兴庆府去做展览，苟延残喘了十年方死。

韩冈感叹着：“若是当年没有内应作，金明寨得保不失，就不会有三川之败了。说不定，一战挫了元昊的锐气，也没有后面的事了。”

李士彬的惨败和金明寨的陷落，使得延州露在西贼的铁蹄之下。延州告急，刘平忙夜兼程的领军救援，这就正好落到了李元昊的陷阱中。党项围点打援的战略大功告成，在离延州只有数里的三川，刘平所部全军覆没。

三川之败是宋军连续惨败的开端，也是西夏正式立国的标志。三川之后，紧接着又是好水川、定川寨两次惨败，西军锐为之一空，到如今，才稍稍恢复了元气。

韩冈的话中之意，隐隐有责怪李士彬的意思。李德新立刻为他老子争辩：“金明寨之失非是先父之过，是大范相公让先父把元昊的内应就地安置。若依着先父的意思，把他们安顿到，金明寨哪里会失陷？”

对于范雍和李士彬的这桩公案，韩冈也听说过不少次，只要讨论起三川之败，不可能不提到。当年李元昊遣来做内应，李士彬的确是建议范雍将这些新归附的党项安排延州的其他寨子，不要放在金明寨，而范雍却让李士彬将他们就地安置。

从明面上看，最后金明寨会陷落，范雍的责任至少占了七成。但实际上，他只是按着惯例去做而已。

李士彬作为归附大宋的党项守臣，就算心中再想将降收为部众，也不能私下里处置，必须申请上命。而且因为李元昊的离间计，当时就有着不利于李士彬的传言。铁面相公为了自撇清，防着朝廷怀疑他扩充势力，也得对范雍说自己不想留。

而范雍则是照着惯例，让李士彬就地安置。这番公文来往，一个要表示自己对朝廷的忠诚，一个要体现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任，其实都是官场上的虚应故事。就跟天子登基要三辞三让，重臣升任宰相要上表推辞，都是一样的表面文章。

若李士彬真的怀疑其中有诈，后来将之安排到一个偏僻的寨子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李士彬却是将他们中的大部分安排在金明寨主寨中，让这些细得以自由的收买内应。

不过其中的曲折，在李士彬的儿子面前就没必要说了，弄得大家不痛快，何况韩冈也不认识范雍。只见他点道：“范忠献多谋少成，又不通兵事，最后害了李都监，也害了刘太尉。不过范忠献为仁恕，曾经饶了犯法当斩的狄武襄一命，也算是勉强弥补了一下早前的过失。”

李德新脸色缓和下来，“官说得是。”而后又紧张的向韩冈道起歉来，“小方才不择言，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