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文庙论文亦堂皇（四）

“我的那两个同伴呢？”韩冈问着，虽然他已经可以确定刘仲武和路明的去向。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果不其然，驿丞回道：“刘官和路学究，方才被章老员外一脑儿请了去。章老员外还留下话，请官回来后，往状元楼去，他已备下薄酒数杯，正翘首以待。而王大参也使留了话，请官今晚去他府中一叙。”

想不到自己一下变得炙手可热起来。韩冈自嘲的笑笑，低看着手上的两份名帖。今晚要去哪里并不用想，虽然章俞儿子章惇的名声，韩冈在东京的这些天已经听了不少，可王安石的亲信比起王安石本来，还是差了太多了。

王安石称病期间，为了表明自己强硬的态度，杜门不出，完全不见外客，据说连吕惠卿、曾布这几个得力助手也不例外。王安石现在请自己过去，肯定是已经接下了诏书，准备复出理事了。

这是好事啊，韩冈暗暗欣喜。有王安石出来支持，至少王韶那里的压力可以减小不少。

韩冈回房很快的换了身衣服，放好了章俞的名帖。同时把王安石的名帖收在袖中，准备到王府上时退回去参知政事的名帖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下，地位不够，拿到手上就要退回。如韩冈这样的从九品选，根本不够资格拿，照礼节肯定是要退还的。

在众羡慕的目光中出了驿馆，韩冈当先遣了李小六去状元楼，对盛相邀的章俞说上一声抱歉。这小子生伶俐，状元楼又离城南驿不远，韩冈也不怕他走丢。看着李小六走远，韩冈转身在街找了一名租马：“去左军第一厢的太平坊。”

租马看到韩冈，当即陪上笑脸：“官是去王大参的府上吧？”

“你怎么知道的？”韩冈微感惊讶，内城的太平坊是达官显贵们的聚居地，有好几十户家，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去找王安石？京城出租车司机的脑聪明到这等地步？

租马则笑道：“小的就在城南驿边上做买卖，虽然没运气让官照顾到生意，还是听到了不少关于官的消息。”

“原来如此。”韩冈点了点，自感好笑，凡事说就一点不出了。他跳上马，便挥鞭向王安石府赶去。

兴冲冲地宫谢恩，却被赵顼拒之门外，王安石此时的心当然好不了。但他并无空闲发怒，赵顼会做如此转变，理由不问可知御史中丞吕公著午后赶着宫奏事并不是个秘密。但他到底跟赵顼说了什么话，却让颇费思量。

吕公著宫后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天子心变得这么快？聚在王安石书房中的吕惠卿、曾布、章惇三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同一个问题。

吕惠卿想了一阵，便不去再猜测，放弃似的自嘲的哼了一声。他虽然还是有些在意，不过并不是如曾布那样紧锁眉的忧心。富国强兵的规划才开始，天子离不开王安石，这一点吕惠卿看得很清楚。而且他的举主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不可能再称病着皇帝表态。

章惇也是很快就放弃了去想那两个让痛的问题。皇城里面从来都是有谣言没秘密，明天就能知道的事，何必赶在今晚苦思冥想？

只有曾布眉紧皱。王安石刚刚称过病，用离职来要挟天子，这一招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用，到了明天，也只能照常上朝理事。但他被拒之于宫门外的模样，怕是已经传遍了东京，曾布不难想象，明天去中书，政事堂中的几位宰执，会是什么样的眼。

“别想那么多！说说最近有什么事？”

王安石敲了敲桌案，把三名助手的注意力集中过来。他不是那种能在短时间内转换心，变得气定闲的。但执拗的脾气，却让王安石越受压迫便会越发的强硬。坚定的意志和自信，是每一个政治家和改革者都必须的格，王安石也是从不缺乏这两点。

王安石相问，章惇先开：“三司条例司是众矢之的，在参政称病的这些天里，陈旸叔多次上奏要废去三司条例司。同时还反对设立中书条例司，但言两司无故事、无先例，以撤去为宜。”

曾布一声冷笑：“若不是当初陈旸叔一力支持参政和新法，又怎会让他先登上相位。想不到他当了宰相，反过身来就变了一张脸。”

章惇也笑了一下，笑容中夹着讽刺：“得鱼而忘荃。陈相公可谓是荃相。”

‘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荃就是竹笼，用竹笼捕鱼，捕到鱼后却忘了竹笼的功劳。章惇引用出自《庄子》的这句话，就是在讽刺陈升之过河拆桥，王安石听得也是一笑，心道，这章子厚还是舌不饶。

“三司条例司是众矢之的，后也免不了受到最多的攻击。青苗贷和农田利害条约皆是与农有关，可不可以将两事归司农寺？”吕惠卿提议道，又笑着加了一句，“陈旸叔总不能说把司农寺也撤去吧？”

“……吉甫这个建议很好。”王安石考虑了一下，便点赞许，“六部九寺如今都是空有名，却无实职。所有的事务，全都给中书门下管了。但只要名在，重新运作起来也没能说二话。就这么办……”王安石突然笑了笑，“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

变法派的四名核心物就这么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讨论着，王安石闭门不出，耽误下来的政事实在不少。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灯油已经添过了两次。

王安石继续问着章惇关于三司条例司的事，曾布则是专心致志的凑过去听着。吕惠卿比章惇还要了解三司条例司，也没心思听他说。坐了许久，他也累了，直了下腰，松松已经僵硬的腰骨，不经意间，却见到王安石家的一个老家在书房外探探脑。

吕惠卿看着暗叹，王安石御下太宽，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回看看听得聚会地王安石，吕惠卿招招手，把王家的老家唤过来轻声问道：“有什么事？”

老仆知道吕惠卿在王安石心中的地位，也不瞒他，回道：“相公找的韩官来了，三郎正在偏厅陪着他。”

“韩官……是韩冈？”说起‘韩’姓，吕惠卿第一个想起的是韩琦，接下来是韩绛、韩维、韩缜三兄弟。但会被王安石赶在夜中找来，又只够资格被王旁陪的，最近就只有一个从秦州来的韩冈。

老仆点了点：“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让他再等一等。”吕惠卿吩咐道。秦州之事虽然重要，但也重要不过皇城内外的争斗。比起韩琦、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这些老巨猾的对手，能报出一顷四十七亩这个数字的窦舜卿，实在蠢得可了。王韶若是连他也斗不过，还是脆收拾行装回乡去养老好了。

听到王家老仆转述的话，韩冈便坐下来静心等着。王安石府的偏厅空的，还有不知从何处来的诡异风声呼呼作响，火盆和油灯发出来的光跳得厉害，幸好身边有作陪，才不显得鬼气森森。

韩冈与王旁隔着一张几案，同坐在一张长榻上。王家的下端了茶水进来，韩冈看了他一眼，却发现还是方才的老仆。难得王家就没其他仆役了？想想方才进来的时候，韩冈也的确发现王安石府的宅院不小，但府中气不足，许多地方都没有打理，看起来有些败。

若是王韶那样离家在外为官的八品官倒也罢了，王安石这样的一国参政竟然只养了几个家仆，这简朴实在是难得一见，比之有名的包青天，世称的阎罗包老，也差不多。

韩冈一向尊敬清正廉洁的官员。王安石不尚奢华，不纳妾室，不好钱财，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