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的这几个写字儿的，每个都给他写了十来个条幅，其中有个嘴多的，问他这些条幅拿来做什么用啊？是不是给家里的小孩子临摹用的呀？立海微微沉下了脸，说道：‘让你写什么你就写什么，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关卓凡微笑说道：“这个写字儿的问得好，我也想问问：这些条幅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陈亦诚也是一笑，说道：“断乎不是给家里的小孩子临摹用的——这些字儿，写得也没有多好，这个写挥春的，是自作多了；也不是诗会投壶之用——对于文雅士来说，这些字句太显浅了；也不会是猜谜覆之用——如是，没理由用白纸的。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对于做报的来说，立海这个举动，用意何在，其实并不难猜。这种没没尾的字纸，大约只有一种用途，就是用来制作匿名书信或者揭帖的——将条幅上的字，一个个剪开来，挑选出合用的，再按序拼粘起来。”

“以条幅的尺寸，不可能拿来做书信，则必是用以制作无揭帖了。”

关卓凡“嗯”了一声，说道：“剩下的事，就是猜一猜：这个无揭帖，拿来攻讦什么？什么事？”

陈亦诚说道：“是。标下以为，揭帖欲攻讦之，必是即便以‘车辙’之尊，若循正路子落手，不论台上、台下，都是全然无可奈其何的；同时，此在‘车辙’上面，泰山压顶。若不搬开。‘车辙’便永无出之——万般无奈。‘车辙’只好出此下策了。”

“至于揭帖欲攻讦何事，这个……非标下等所敢妄言。”

中说“非标下等所敢妄言”，但其实，陈亦诚的意思已经讲得很透彻了。

“泰山压顶”于惇王之上的，以前是慈禧和恭王。现在，慈禧依然高居其上，恭王却已同惇王和解，替代恭王位置的。是关卓凡。则“若不搬开，便永无出之”的，自然也就是关卓凡。

也许还要加上慈禧。

关、慈二，对待惇王的态度是一致的；更重要的是，这两，恩连义结，互为倚恃，搬开其中任何一，也等于抽掉了另一的一多半的权力基石。

当然，如果揭帖攻讦所向。能够一石二鸟，将关、慈一网成擒。那就更加之妙了。

应该没有第三了。

“至于揭帖欲攻讦何事”——嘿嘿，让俺来猜一猜。

要掀开这个谜底，就要先想清楚：揭帖是给谁看的？

不是给老百姓看的，甚至也不是给王公亲贵、文武百官看的——那都是顺便，揭帖的最重要的“受众”，是也只能是——有能力“搬开”关卓凡的。

有能力“搬开”关卓凡的——满中国算下来，只有一对姐妹花：北京紫禁城里面的姐姐、天津官港行宫里面的妹妹。

想清楚了“受众”，就要想“传播内容”了——给这姐妹俩看点儿什么呢？

“贪墨、骄盈、揽权、徇私”，这一类老生常谈，对于“帘眷正隆”的关卓凡来说，是不会有什么杀伤力的。安德海案已经证明，在两宫面前，对关某真正有杀伤力的，只有男私。

那么，关某在这个事儿上面，有哪些小辫子可抓呢？

陈亦诚所“不敢妄言”、关卓凡自己却心知肚明者，有二：

一，和圣母皇太后的私。

二，和两个嫂子——白氏和明氏的私。

这两段私，质是不一样的，让俺来好好撸一撸……啊不，捋一捋。

如果只攻讦关卓凡一，那么，就只能提关某和两个嫂子的私。不过，这么做，效果恐怕不会太好。

慈安在乎这个事，是肯定的。但对关某和嫂子不清不楚，母后皇太后会在意到什么程度，没有说得准——似乎到不了“慈颜大怒”的程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能是很大的。说不定，“东边的”还会叹气，说句“气血方刚，也难怪他”，然后就张罗着快点给关某娶媳——“娶了媳，心就收了，就不会这么荒唐了”。

拉拉，诸如此类。

如是，岂非反倒便宜了姓关的？！

拿关卓凡和两个嫂子的绯闻说事，主要的目的，是挑拨“西边的”和关某的关系，希望他们因而龃龉，乃至翻脸，最终自相残杀。

不过，功效如何，既有吕氏的例子摆在前面，似乎也不好太乐观。何况嫂子的事儿，和吕氏的事儿，毕竟不同。前者不同后者，无从实证，关卓凡大可抵死不认，“西边的”最多心中疑惑罢了。这个脸，未必翻的成。

所以，关某和嫂子的私，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和圣母皇太后的私。

而且，这两件事儿，似乎不宜同列于无揭帖。不然，抹黑的痕迹就太重了。同时，削弱重点，转移焦点，反而会影响揭帖的可信。

所以，只拿关卓凡和慈禧的私说事，同时打击关卓凡和慈禧，“一石二鸟”，这应该是惇王方面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

这个行动，若要收到预期的效果，则揭帖唯一重要的“受众”——母后皇太后，必须大致相信揭帖上面说的话。

那么，母后皇太后会相信妹妹和关某不不净吗？

关卓凡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的笑意。

惇王方面，对关、慈有染，信不疑。所以，想当然地认为，“同此心”，如果听到相关传言，母后皇太后自然也会相信的。

这是一种强烈的自我心理暗示，在这种心理暗示的引导下，是很容易走认识的误区的。

事实上，除了“老好”和“糊里糊涂”这些模糊的印象外，这班恐怕并不真正了解，慈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

慈安确实不算聪明，但关卓凡认为，她是一个有智慧的。

慈安的智慧在于，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不聪明的，并准确地判断出谁是真正的聪明。在此基础上，她对真正的聪明——慈禧、恭王、关卓凡，给予充分的、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并自动“过滤”影响这种信任和支持的“负面信息”。

拿男私说事，惇王不是首创，肃顺以前就玩过类似的把戏。

为隔绝两宫和恭王，肃顺等“顾命八大臣”曾放出风，说年轻叔嫂，要避嫌疑，不宜善听善见。“祺祥政变”之后，恭王当政，慈安主动当众对恭王说道：“六爷，国事为重，不要怕招怨，不要在小节上避嫌疑！”

这个“小节”，指的就是“年轻叔嫂，不不净”之类的风言风语——扫在里边的，不但有慈禧，还有她自己。

事涉己身，慈安都没有真正在乎过，何况只及妹妹一？

说关卓凡和慈禧有私，莫说慈安不见得会相信，就算她真的有所怀疑，也会把疑问埋心底，努力压抑，不使之影响到自己对妹妹和关卓凡的信任和支持。因为，有些事，再怎么荒唐，在“国事”面前，也是“小节”。

在这个意义上，慈安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原时空，慈安支持嫡子，杀掉安德海，但对慈禧的施政，却从始至终，未加任何掣肘。由此足见慈安“拎得清”——凡事一码归一码，屋可以及乌，恨屋却不会及乌。

本时空，在慈禧的私上面，关卓凡相信，慈安一样是“拎得清”的。

就是说，即使慈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