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自己的身体悬空，长久不向下坠落，甚至也不怎么向后拖延，而是将每一次的反击力道都转化方向，叠加到下一次挥刀之中。

眨眼之间，方云汉已经一气对着那片金光砍出了一百零一刀。

他的内力不见衰弱，甚至连神也没有衰落的迹象，刀法之中包含的杀千军，十十决的意志，始终维持在顶峰。

仿佛他每次出刀的消耗都不是从自己体内扣除的，而是直接从虚空之中产生、借用。

以实借虚，以虚驭实，刀锋挥过之处，一圈圈的音白汽扩散，如同一场密集的落雷，轰轰之声，让所有正在这边赶来的听的心旌摇。

元十三限则在这如雷刀声之中，脸色渐渐暗淡，质感薄弱，因为强练错经文而变为淡金色的脸部皮肤，都逐渐退去了色彩。

他脸部前方三尺出的金光，已经在向内凹陷，呈现出一截刀尖的形状。

第一百八十道雷声响过，满空噪音一收，方云汉从滚动的白汽之中落下。

他这一次，是紧贴着那层金色的光幕坠落，没有落在十步外的屋顶上，而是直接落在院中。

啪！

一双云纹黑靴落地。

笼罩了木楼的金光在同一瞬间溃散。

三层高的楼，也随之哗啦坍塌。

不错，并非轰隆的声响，而是哗啦一声。

一大堆建筑材料从高到低的垮塌，却没有发出那种震撼心的坠落重声，而是显得很轻薄，仿佛那不是一堆名贵木料、砖瓦，而是一堆枯朽的烂木混上一些发硬的面饼坠落下来。

那些瓦片也都是直接坠下，碎裂，再碎，甚至没有正常建筑垮塌的时候，建筑残骸互相碰撞，迸溅横飞的场景。

那些东西就这么枯败的、听天由命的垮了。

天上白汽未散，地上烟尘四起，但是那朗月夜色已经换回了黄昏光景。

一片稀里哗啦的响声，元十三限从废墟的中心处站起，站直了身子，面向方云汉。

呜噜噜噜……

一根房梁因为元十三限起身的动作，倾斜着滚动起来，滚到方云汉脚下，碰了一下他的脚尖，立刻从中断开，露出里面如同棉花一样的木絮。

“好刚猛的刀劲。”面色雪然的元十三限看见那个木，脸上有了几许恍惚之色。

那一个木已经揭示了刚才那一场激斗的层锋。

元十三限楼合一，方云汉就用了整整一百八十刀，把整栋楼的每一块构建，每一根木内部纤维都以刀劲震，搅的稀烂。

“但我还是不明白。”

元十三限继续开说话，七窍之中都有粘稠的血涌出。

那一栋楼被震得稀烂，而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十二正脉，奇经八脉，也绝不比那个木的况好到哪里去，他还能站着，也是一个奇迹。

他甚至还在思索，“柔不可持，刚不可久，亢龙必定有悔，一样东西发出了最强的力量之后，绝不可能随便再发出第二次，否则的话前一次就称不上最强，这才是物自然，天地至理。”

元十三限满脸血迹，引亢道。

“可你为什么一百八十刀，每一刀都能够保持在自我的顶峰状态？”

“因为虚实之变。”

方云汉提着刀的右手放在身后，左手握住有些胀的右手手腕，右手上的青筋缓缓消下，刚才那一百八十刀，也是他此世以来的最高杰作，也是他第一次将物模板的一门武功，从招理上推导到隐约超出原版的程度，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光靠多门功力堆砌。

他心中正自舒然，不吝于稍作讲解展示。

“练刀门须有法，但天地包罗万象，想要暗合天地之妙，却要忘法，求取无法之境。”

“只是，无法是虚，是思想之体悟，对现实的涉有限，有法才是实，所以只有虚实结合，以法，连接实地、虚天，才是天地三才合一，三界一体的……”

“天下不败之刀。”

元十三限听罢，身子一颤，七窍之间流血量突然增大，简直已经像是连接着哪里的水管，顷刻之间就染红了胸前所有衣物，还正在向下蔓延。

“虚实。”他一张，血流更急，语音略见含糊，切齿愤然，脸上又浮现出怨天不公之色，“是了，心本是虚，何必过份求实。我刚才就是差了这一点，否则我就不是楼合一，而是驭楼为箭，出神杀心！”

“我又是差了一点，每次都是紧要关错过。”

这浴血的疯豪一样的吭哧笑着，身体一颤一颤的笑着，血眼凝望方云汉，手指极其吃力的抬了一点，指向他，“假使我刚才已经悟通这一点，你还有其他办法接下一箭吗？”

“刚才我说了，世上没有如果。”方云汉提刀向前，“世上也没有假使，你该上路了。”

“大指空，指风，中指火，无名水，小指地。禅慧智识，定盖力行，忍念光愿想，戒进高方受……”

元十三限突然开始念出一段段经文。

这经文之中都是一些古怪比喻，奥词汇，常听了，不知所云，习武之听了不明所以，大德高僧听了也要不以为意。

可对于刚好接触到当前某种关的方云汉来说，却是字字珠玑，与自身体悟，互为映证。

他轻咦一声，“这就是山字经？”

“这不是山字经，这是我的经。”元十三限已经念完两百余字，自傲道，“待你练成，不妨以这段经文催发一箭，看看能不能杀了今的你。”

方云汉一怔：“你就为了这个，把毕生绝学、刚有的领悟，给一个今初次相见，正要动手杀你的？”

热忱于武道的，方云汉已见过不少，出现这种事也不算奇怪。但元十三限这样的，在现在这样的生阶段做出这种事，就真是奇哉怪也。

“哈哈哈哈，我非常也，岂能让你料到！”

元十三限狂态毕露，他平生之中因怨恨而狂，因伤心而狂，竟只有这一次，狂的顺心了些。

原来这是放下，这是自在。

可惜今我不曾胜！

“还有，今，不是你杀我。”

他像是要把这句话刻在空中，镌在世间，一句字字吐血，一指自点心囗。

轰然一声，血色烟尘，元十三限，身碎骨。

他宁可死在自己手中，就算今不死，没有遇上这个敌，他朝异，他也只想选择这样的死法。

我身唯我戮，死也烈然声。

方云汉静了会儿，看着那些血色的雾气被他护体真气排开，从两边退避。

一声太息耳。

诸葛神侯在苍梧侯府外抬起一只手，像是要接住那随风而来的血色一样。

然而，天公莫测，偏有逆风卷来，那一片血雾也像是厌恶着诸葛正我，咻然远离了他，消散于天地。

诸葛愣了片刻，唯有叹笑。

方云汉举步走来，眉间绪清淡如风，只道：“他的尸体没了，六合青龙呢？”

“或死或擒。”诸葛神侯道，“你要？”

方云汉看着那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界面，一手抬起刀来，竖在身前，目光从刀柄扫视到刀尖，哼笑道：“当然是继续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