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是个坡，从坡底到坡上都是，老老小小，连正在孩子的都来，落落大方抱娃在怀吃，站在前指着江澈议论……

江澈的一脸茫然和窘迫无措看得村民们很安心。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生瓜仔，怂到连个娃的婆娘都不敢看，着嘞。”男们笑逐颜开地议论着，心里已经放松了，这几年下来村民们的策略一直没变化，补助要骗，学不要上。

眼前这个一看就很好骗。

“那就抓紧时间开始互相伤害吧。伤害完了还有好多事等着咱们去做呢。”同一时间，江澈在心里偷偷想着。

先一波“互相伤害”是不可避免的，江澈对于茶寮村这拨有很清楚的认识，他们不是坏，在大是大非面前会回归最淳朴的心态若不然前世泥石流，他们也不会冒死回救江澈，一点犹豫都没有，而后多年的相处，接受他，把他当做家。

但是放在小事小利上，他们中的一部分不可否认应该划归刁民，贪个小便宜，藏个小心计，耍个小手段，经济上的困难和文化水平的低下让一些道德细节变得缺乏存在感。

总的来说大概况就像你的某个朋友，本质不坏，值得，但还是有些时候你会忍不住想骂他，你这个贱。

…………

没做太多停留，村长老谷爷和麻弟扁担不下肩，一路穿过村群把江澈带到学校。

说学校其实就是一间民房，但是盖瓦的，带院的，说高大上点除了主屋还有东西厢房，搁几十年前可以纳两房小的土地主水准。

对比村里不少还盖着茅的房子，这绝对足以表达茶寮村的诚意。

祖孙俩小心观察江澈的表，见他没有丝毫嫌弃，稍稍宽心。

小黄竹扎篱笆，爬着吊瓜，院子净不见杂，只留了几颗果树，连粗石磨和青石门槛都清洗过。

进屋也是亮亮堂堂，老谷爷和麻弟守着分寸怕见了财物，搁下东西后拄着扁担说：“那小江老师你先收拾，晚些我们再来。”

“诶。”江澈把送到门。

往外走了几步，老谷爷犹豫一下，回，有些艰涩说：

“动员娃儿们上学的事，小江老师你先缓两天，到时候我陪你去。那个，村里有些糊涂蛋，万一有点什么事，江老师别和他们太计较。”

江澈笑着回应：“放心，在县里听说了，我这心里有数的，老谷爷。”

这些况他前世都经历过一次，哪里会不清楚，茶寮村真正重视教育的没几家，若不是老谷爷早年出过门知道读书的好处，威望也大，只怕这村小早废了。

“都是穷闹的。”麻弟憨厚地在旁接了一句。

江澈点。

90年代初，学费超级贵，扣除通货膨胀，以学费支出在家庭收支中的占比而言，简直贵到不可想象。

小学一学期学费加上书本费，一百好几十，就算茶寮村有补贴，也是一年接近两百块的支出。

而此时我国在农村种地的农民，现金来源主要两条门路：1、公粮，扣掉各种税费后发的钱；2、杀猪卖为主的家庭养殖收。

绝大部分这个年代正好读书的农村孩子应该都听过这样一句话：“过年把猪杀了给你学费。”

事实就是这样，不是说有多坏，而是真的没有那么多能够负担，愿意负担这笔支出。

尤其是娃，娃不用上学的观念在很多心里根蒂固，甚至你免费让她读家长都不愿意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帮忙农活了，比如割猪、拾柴什么的。

所以江澈前世初到茶寮村，差点被折腾到还没开学就撂挑子。

这一世的况江澈当然可以轻松负担孩子们的学费，但是他不准备这么做，因为那样只会把这群越养越刁，越养越废。

他可不光是来教书的。

江澈的理解让老谷爷宽心了不少，黝黑的面庞上皱纹一挤，露出笑容。

“对了，还有吃饭的事”，他说，“我的意思是小江老师你先在村里各家着吃一天，到最后看哪家合胃的，就选哪家搭伙，你看行么？”

江澈有粮，教育局会给支教老师补贴，所以他要选谁家搭伙肯定都会愿意。

其实自己烧也可以，学校就有厨房、灶台，但是江澈想了想，偶尔烧几顿还行，真要天天烧，他不愿意。

所以笑着应了下来。

把床铺了，剩下的东西就整包搁老木柜子里，江澈拎了条小竹椅出门，搁院门坐着，近看曾经熟悉的一切，远眺隐约可见的南关江。

四个从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孩子怯生生走过来，站在十几步外，拿清澈的眼睛看着江澈。

“别怕，过来吧。”江澈招了招手。

豆倌、哞娃、杨马良、曲冬儿，这些个都是他前世的学生，后来哞娃死在了那场泥石流里，剩下三个里一个小学读完辍学，两个由江澈亲手送上县里初中，曲冬儿后来是峡元县历史上第一个清华，上大学后她把录取通知书寄给了江澈。

“新老师。”八岁的曲冬儿声音清亮，剪着不平整的蘑菇，眼睛又大又亮。

“诶，我姓江。”

“江老师……我们，我们给你螃蟹，还有鱼。”

四个孩子都挽着裤腿，光脚，把一个小竹篓摆到江澈面前，螃蟹是那种山溪里翻石抓的溪蟹，其实没，拿油盐炸出来倒是嘎嘣脆，鱼也是沟渠里的小鱼。

但是这一瞬间江澈依然觉得那么美好，觉得自己若不回来，会遗憾终身。

拉近距离聊了一会儿天，给四个孩子每发了两颗大白兔糖，看他们心疼地吮一，又拿糖纸包住，江澈认真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这的了，知道吧？”

“知道。”四个孩子特别用力的点。

江澈满意地点，说：“那今天呢，你们就先回去说一件事，就说新老师说了，之前几年拿了补助又不让孩子上学的，他正在查……准备叫派出所来抓。”

不想在这些事上费时间折腾，江澈决定主动挑起“战火”。

哞娃拍着胸说：“啊，真的吗？那我爹要吃牢房了。”

江澈说：“当然真的，这是诈骗国家。”

新老师来了不到一个小时，整个茶寮村就这么了，村民们其实很胆小，诈骗国家，派出所来抓这个概念，吓得他们不知所措。

等到江澈走在村里路上的时候，看向他的目光就变得多了许多警惕和幽怨。

“得想办法给他赶走啊，要不咱就被登记上了。只要是学校没老师，就不是咱们的错，谁说是咱们不让娃上学，咱都有理可说。”王地宝蹲在墙角，磕着鞋道。

蕨菜“嘘”一声，小声说：“听见了。”

“听见怕个啊”，王地宝说，“他又听不懂。”

蕨菜想想也对，于是两个脸上笑着，开始商量怎么把江澈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