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今天值守的教师驾驭着‘风魂’从天而降，察觉到燃烧的主楼，连忙拉响了警报。然后看向不远处无所事事的少年，眉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着火了啊。”

叶清玄摊手，一如不久之前的学校对自己说的那样：“最近天物燥，物品自燃，很正常嘛。”

他坦然地凝视着那一双满是怀疑的眼眸，无辜又茫然。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都会像是调查结果显示的那样。

天物燥，物品自燃。

这只是一桩意外，一如同上一桩意外所发生的那样。既然乐史系出现意外这种说法能够被接受，那么启示学院出现意外也很合理吧？

就像是欣赏着什么绝美的景色一样，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凝视着大火升上天空，轻声感叹：

“——真好看啊。”

夜空之中，隐隐地钟声传来。

“好茶。没有想到在西方也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叶。”

钟表店中，胡先生放下了茶杯，怅然感叹：“一别东方多年，已经好长时间没喝过茶了啊。”

“先说事儿，少装。”

在他对面，赫尔墨斯抱着一盒子的饼，嘎嘣嘎嘣地吃着，看向胡先生的眼分外诡异：

“我还真是有些期待，那位被摄政王架空的帝派出你这么一位使者来到阿瓦隆，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来联络革命军，里应外合，弄死白恒那个臣贼子？要是这样，你们就来错地方了，全世界都知道，革命军都藏在黑暗世界里，你在阿瓦隆什么都找不到。”

“先生说笑了，陛下素来与那群叛分子毫无瓜葛。”

胡先生摆了摆手，正色说道：“在下至此，是为了查明白一些过去的事，然后找一个。”

“叶兰舟？嗤！”

赫尔墨斯嗤笑：“白恒那个家伙准备篡位，把将叶氏上下全部杀光的时候你们没后悔，现在着急也没用了啊。”

“职责所在，还望先生告知。”

胡先生起身，一揖至底：“叶兰舟，如今究竟在何处？”

赫尔墨斯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叶兰舟那个家伙长着腿，天南海北，去哪儿都有可能。”

胡先生长叹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枚古旧银币，推向了赫尔墨斯：“看在这个东西的面子上，还望通融则个。”

赫尔墨斯皱眉，“你拿出这个东西来，按照规矩。我确实应该回答你一个问题。但你确定要问这个？”

“正是。”胡先生点。

赫尔墨斯面无表：“他死了。”

“不可能。”

胡先生决然摇：“在下曾被嘱咐：活要见，死要见尸。”

“啧，你们这群家伙，怎么就这么犟呢？”

赫尔墨斯烦躁地将饼盒丢在了旁边，从柜子下面拿起一个大罐子，拍在桌子上：“喏！你说得‘死要见尸’。在这儿呢！”

胡先生愣了一下，僵硬住了。

许久之后，他伸出手，掀开罐子上覆盖的灰布，灰布上，尘埃簌簌抖落。

在尘埃和灰布之下，琥珀色的体中，浸泡着的是一颗颅。

那一颗面目苍白而俊秀的颅闭着双眼，沉睡在琥珀色的体中。黑色的长发如同海一般地随着体而波着。

不见曾经的雄姿英发，却依旧恬静如月光，静谧而美好。不像早已死去，而是陷沉睡之中。

“——当年赫亲手砍下来的脑袋，你要的话，拿去！”

胡先生愣了一下，摇了摇，放下抬起灰布的手掌。于是那一张面容重新被掩埋进黑暗之中。

“何至于此……”

他颓唐地坐在椅子上，许久之后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在远处，隐隐有低沉的钟声传来，钟声回在夜空之中，响彻四面八方。

那钟声有秘的力量，隐隐有着无数的欢歌和赞颂，所过之处。以太鼓，仿佛也为之起舞。

灰布之下的黑暗中，那一颗颅仿佛也从长眠中短暂的苏醒了。

嘴角似是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地笑容。

如同幻觉一样。

如同月光。

千里之外，圣城。

这一座钢铁城池的百丈高塔之上，灯火通明。

临近西方阿斯加德的冰原壁垒换防的关键时刻。身着红衣的枢机主教们正因此争论不休，彼此吵得面红耳赤。

“已经有六年没有孽级天灾出现过了，再保持这种临战状态，对于阿斯加德和教团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负担。光是每年消耗的青金就足足有数百万之巨！”

“才仅仅六年而已！倘若本次换防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天灾再次进类腹地，所造成的损失别说六年，就是六十年、六百年恐怕都难以恢复！

昔被‘白银之’推平的那几个公国至今都还未曾恢复生气，如此前车之鉴，还不够我们警惕么？”

“说得冠冕堂皇，你知道光是维持要塞运转，每天的消耗究竟有多少么？

更况且，我们对天灾的探究已经停滞了数十年了，不仅仅是黑暗世界的探索也不见效果，盖乌斯那个混账和他的革命军也至今还在逍遥法外！

偏偏最近诸国越来越懈怠了，内耗严重，根本不在乎防线之外的黑暗世界里究竟有多可怕的东西……

上的腐蚀堕落比物质上的空虚更可怕，长此以往，恐怕就算有堡垒，也是个样子货！”

“教团从不涉别国内政，不要为这种暗行径找借！”

“蠢货！追求这种程序上的正义对结果有任何帮助么……”

争论已经持续了三天了，毫无任何结果。

只是今天，长桌的尽，台阶上的那个端坐的身影似是沉思，并没有倾听他们的意见。只是仰凝视着星空，星空中，有隐隐的钟声回。

“冕下！冕下，还请从速绝判……”

主教们看向沉默的教皇，困惑而郑重，在御座之侧，侍从轻声呼唤：“教皇冕下，主教团在等您的决定。”

御座之上，赤之王抬起手，屏住那些争吵的杂音，只是听那钟声。

万籁俱寂。

有钟声自天上来。

长夜之中，有钟声响起。

那铜钟古旧巨大，随着震动，抖落灰尘，展露出宛如燃烧一般地铜光，铜光如火焰颤动着，钟声轰鸣。

轰鸣的钟声在天空中扩散，向着极远处，驾驭着狂风，传达至千万里之外，回在黑暗世界之中。

震散了北方壁垒上的冰雪，晃动了东方长城下的烽火、在南方炽土上掀起尘沙，从北方海域中融了涟漪。

那钟声无远弗届，敲打在所有类的耳边。

“盖乌斯先生，这是刚刚从阿瓦隆传来的报告。”

在暗室之中，椅上发花白的老者戴上了眼镜，借着灯火端详着纸上的讯息，许久之后，露出欣慰地笑容。

“恭喜你，亚伯拉罕。”他凝视着阿瓦隆的方向，轻声呢喃：“终于如愿以偿地寻找到了自己生的意义。”

无回应。

只有隐隐地钟声回。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