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跑到偏厢里，洪竹才平伏了急喘的呼吸，才感觉到背后的冷汗是如此的冰凉，接过一块毛巾，胡擦了下脸上的泪痕汗迹与灰尘，烦燥地将手下全赶了出去，直到自己一坐在房间时，才开始后怕无比。

“小范大说的对，这世上本就没有能瞒过陛下的事。”小太监心有余悸想着：“陛下允你贪，你就能贪，所以不如脆把事都做在明面上。”

此时此刻，他对于范闲的佩服已经植骨内，而在佩服之外，他对于范闲更多了许多感激与感恩，对方就能猜到陛下根本不在乎身边的小太监贪钱，这只是小范大聪慧过，而小范大用这件事，瞒过最要命的那件事，这才是关键，后与小范大走的近些，陛下也不会生疑了。

想到那件事，小太监洪竹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说不出的感激，只是马上要被调离御书房，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帮到小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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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的马车中，范闲半闭着眼在养神，高达与两名虎卫被他支到了车下，车中是苏文茂。他闭目想着，虽然自己也不能判断启年小组当中，有没有宫里的眼线，但是自己是撞着王启年，又由王启年去拣了这么些不得志的监察院官员到身边，对于自己而言，最能信任的便是这批，自己要做事，便只有相信他们。

“颍州的事有没有尾？”他皱着眉问道。

苏文茂此时没有赶车，小心地听了听车外的动静，才轻声说道：“大放心，颍州知州下狱后就病死了，没有走院里的路子，用的您的药，仵作查不出来，。”

范闲点点：“如果能够确认安全，那位知州的家就不要动，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苏文茂点点，知道提司大是叮嘱自己保密，对于这种私事，提司大信任自己去做，这说明自己终于成功地成为大的心腹。

但身为心腹，他自然要为范闲考虑，对于此事，他内心处依然十分不赞同。暗中杀死一名大知州，正四品的官员，监察院建院之后这么多年，也极少出现这种事。将来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整个监察院都要倒霉——更何况那位知州并无派系，是位纯然的天子门生。

似乎猜到苏文茂在想什么，范闲冷笑道：“那位知州菅命，霸占乡民家产，更与盗匪同路，屠村灭族，本官只取他一条命，已算便宜了他。”

苏文茂关切说道：“大，话虽如此，但毕竟一直没有拿着实据，抓获的山贼嘴咬的极紧，硬是不肯指证那名知州。”

“废话。”范闲说道：“如果能拿着证据，我何苦用这种手段。”

苏文茂不赞同地摇道：“终究还是太冒险，至不济大写折了上中书，甚至跳过门下中书，直接面禀陛下，虽说无实据，但陛下瞧在大的面子上，也会将那名知州拿了。”

范闲笑了笑，摇没有再说什么。

那名知州的事，是一定不能让陛下知道的。他闭上了双眼，悠然养神，脑中却在快速的旋转——之所以要对付离京都甚远的那名知州，是因为自己要卖小太监洪竹一个，一个天大的，一个洪竹将来一想起就必须要还的。

如今在御书房做事的小太监洪竹是颖州，原姓陈。被范闲整死的那名知州当年还是知县的时候，曾经因为某处山产，强行夺走了陈氏家族中的家业，偏生陈氏家族里很出了两名秀才，自然不依，翻山跃岭，跨府过州的打官司，更是声称要将这官司打到京都去。

那名知县惊恐之下，狠下杀手，半夜里勾结着山贼，硬生生将陈氏大族给灭了门！

那一夜不知道死了多少。

而洪竹与自己的兄弟当时还是小孩子，在山上玩耍后忘了回家，也算是命大，侥幸逃脱这椿惨事，兄弟二也算聪明，连夜就翻山，一路乞讨到了山东路，再也不敢去衙门告状，只是艰苦万分地在间挣扎活着，终有一，兄弟二熬不下去了，陈小弟，也就是如今的洪竹便练了神功，裆中带血投了宫中。

……

……

宫之后，陈小弟畏畏缩缩做，被年长的太监欺负，被该死的老宫掐，屈辱之下更生恐惧，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敢说。

凑巧有一，陈小弟挑水路过含光殿偏道，遇着了洪老太监在屋外睡觉养神，老太监身上只穿着许多年前的旧衣，没有穿宫衣。陈小弟没认出对方的身份来，看着那老太监靠着把竹椅，脸边几只乌蝇飞着，便觉着这老太监怎么这般可怜？

同是天涯沦落，陈小弟此却还有些热心肠，寻思自己左右无事，便回屋拿了把蒲扇，开始为洪太监打扇赶蝇。

等洪老太监醒来后，并没有如同话本里常见的场景那般，传小太监陈小弟无上神功，收他为小弟，在宫里横着走，四处吃香喝辣的。不过一扇之恩，洪老太监知道小太监没有姓氏，便只赠了他一个字。

洪。

又因为当时老太监正躺在竹椅之上，就随让他叫竹，这，便是后来当红大太监洪竹姓名的来历。

……

……

从那天之后，洪老太监再也没有管过洪竹死活，连话都没有再说过一句，即便洪竹到御书房后，寻着法子想结洪老太监，那老太监也都不再理会。

但小太监毕竟有了名字，姓洪名竹。洪姓，在宫中就代表着不一般，而且洪老公公没有表示反对，渐渐的，开始有传说，洪竹是洪老太监新收的孙子，于是乎再也没有敢欺负他了，相反还要结着他，有什么轻松体面的活儿求着让他去做。

洪竹又机灵，经历了童年惨事，心也极沉稳，眼前又有这么多机会，加上老戴失势，宫中事几番转，竟让这小太监福气大旺，直接进了御书房，开始在陛下身边做事。

这，便是所谓机缘了。

见的多了，知道皇宫也就是这么一回事，知州不是什么大官，洪竹心里复仇的火焰便开始燃烧了起来，只是他毕竟年纪小，不懂门路，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难道直接对陛下陈述自己的冤？他可没那个胆子。

恰在此时，上天送了一个到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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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了一下，范闲悠悠醒来，打了个呵欠，神显得有些委顿。

洪竹的事，是被他套出来的，而后续的手段，也根本没有让洪竹知晓，只是默默地做成了这件事，今天才告诉了对方。

范闲清楚，以洪竹在宫中的发展趋势，观看皇帝对他的信任程度，不过三年，这名小太监就一定会拥有相当的影响力，到时候他随便说句话，朝中六部多的是来帮他卖命，帮他复仇，所以自己一定要抢在三年前便做了，而且做的净利落，不要胁，不示恩，不留后患。

这才是给的上等手段。

死的知州是颍州知州，洪竹记册是胶州，两地相隔极远，当年灭门之案过去太久，早就没有记得了，范闲并不担心有会猜到洪竹与这件事的关系，这一点，他很小心，什么都没有告诉。

后陛下就算查到颍州知州是非正常死亡，查到了是监察院动的手，范闲也能找到一竹筐的理由——只要和身边的无关，和宫中要害无涉，区区一个知州的命，在皇帝的眼中，总不是及自己儿子金贵的。

他掀开马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