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一定会大肆侵吞。事后就算再有追究，也是法难责众。

沈哲子让乡们收束各种物料的供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动中受到冲击，招致不必要的损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重这些小民的恐慌绪。

丹阳家的乡望是先天优势，祖辈所传。沈哲子大力赈灾，虽然在民众们心中也获得不小的威望，但是他们本地那些家一有煽动，这些民众还是不怎么受约束。

正常况下，沈哲子对此也无计可施，他可以挑出一些刺来杀掉，形成短期的震慑。但这种藕断丝连的纠葛，并不能彻底的切断。一旦有事，原本被压下的反扑会更猛烈。

丹阳家需要一个机会煽动民众，沈哲子也需要一场动更猛烈的发力，就算不能完全切断，最起码也要将这种联系打击到不足为患的程度。

“今夜势必还会有动，但诸位也已经眼见虞公归都，我等乡可以无忧。稍后诸位各归所在谨守门户，明一切都会大好。”

让虞潭顺道来见一见乡，就是为了要让他们安心。接下来，他又叮嘱早已经率众到此候命的路永一定要守好下都这一处物料员汇集之处。路永所部千余众，俱为原本历阳悍卒，战斗力不弱，就算有民想要趁火打劫冲击至此，也不会造成太大威胁。

安抚过乡们之后，一行再次上路。沈家所拥有的那些力不好摆在明处，石城周谟所部是沈哲子要争取的力量。用或不用还在其次，最起码要暂借虎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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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嘏自戮死于太极前殿，临死之前多有推崇驸马之言，暗指另有家借他攻讦驸马，自己无辜受牵连，义不愿生……”

城南张家府邸中，张闿的长子张混对家中几位长辈描述台中发生的那一幕。他如今已是家中为数不多在台中任职者，发生这样的事，自然要第一时间回报家里。

虽然尚书令温峤命令台臣们安待台城，但这样一个时节，众又怎么能够安心。像张混这样位卑不显眼者，都是用尽了手段离开台城回家报信。

听完了张混的描述，房中气氛有些沉默，良久之后，张闿才长叹道：“这小貉子家资浑厚，势霸吴中，旧勋既高，名望也不弱，已经成了气候啊！薛嘏也是一个可怜，涉这一类事，左右都是难得善果，舍去一命争取些许薄名付后，也是无奈之选。”

“先前死了几个凶徒，那还只是小事。可是眼下廷臣自戮太极殿中，如此耸听闻，想捂是捂不住了，这难道不是中枢的失职？来各地镇守闻听此讯，想来必会问责中枢，到时候那才是真正的热闹！”

大概是身无势位，无权欲遮眼，张闿对时局的观望反而要透彻一些。他对时势也不乏关注，事发生最初，虽然派儿子去沈家自证清白，但其实眼见沈哲子面对这样一个困局，他心里不乏恶趣味的快意。毕竟眼下他的落寞，全是受了对方的打压所致。

但是薛嘏死在太极前殿，姑且不论背后有没有受到威利诱，事态陡然被拔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方镇和中枢的矛盾由来已久，庾亮在世时只是更加剧了一些，哪怕苏峻已经被剿灭，这个矛盾也依然存在。

得到这样一个难得问责中枢的机会，各地方镇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所以未来的局势发展，不可能再只局限在中枢，而是但凡有资格的，都要一句嘴。届时为了稳定各方，中枢就要忙得焦烂额，到时候谁指使袭击薛嘏，谁死了薛嘏，已经不是台中这些嘴碎台臣们能够决定了！

“来如何，儿倒不知。只是离开台城归家途中，陶家陶隐与儿同行一段，问我归家后有何打算。我不敢答他，只是言道还要请父亲拿主意。”

张混又说道。

张闿闻言后略一沉吟，便点道：“这一点你做的不错，时下局势纷，各家争进，彼此已无旧谊可言，哪怕通家旧好，也不要太多信重，少言为佳。”

说出这话的时候，张闿心中却是复杂。诚然他如今的衰落主要还是沈氏打压，但如果不是那些乡们反咬一，也不会跌得这么惨！

“陶三这么问你，想来他家应该是有所预划。这倒也正常，如今郡中各家，我家遭灾喑声，纪氏乃是那小貉子师宗，摆明了共同进退。其余各家若有指望，还要看陶氏要如何做。他们想要争抢乡资，发动自然越快越好，要抢在各地有所反应之前做成定局，才能吞定了所得不往外吐。”

丹阳陶氏也是旺宗，与原本的吴兴沈氏差不多，都是武事得用。因为乡居京畿之地，最初势要比沈家还要勇猛一些，但是随着沈家得幸帝宗，便被远远甩开了。陶家的陶回如今职任北军中候，与纪家的纪况势位相等。

讲到这里，张闿看到座中族们不乏意动之色，当即便沉下脸来说道：“别家如何做我不管，但如果今夜你们哪一个敢出门，先去宗祠将自己姓名从族谱上勾去，勿给我家揽祸！那小貉子百便敢冲叛军据守的建康，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惜，他会手软？强出未必独利，送命或是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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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事，我丹阳家受害尤！那些吴兴貉子缩乡中一时得以保全，如今却趁着资厚北来，蛮横不留乡谊，要将我等世居此乡的家都给杀绝！如此辱大仇，各位难道还能安处？你们愿意委屈苟安，殊不知来此乡将会立起何家门庭！”

昏暗房间中，一声色俱厉吼道，与闻者或是黯然、或是激愤，态不一而足。

“薛嘏一死，必是江东震，各方发声！届时局势如何，谁也不能言准。但无论如何，不会有替我乡发声！诸位难道就甘于将乡土拱手让？”

“唯今之计，只能自救啊！眼下诸多乡，被困营垒之中，终作牛马之劳！你们难道就忍心坐视？”

“我等所为，又非悖逆。救我乡，守我乡土！”

“宿卫皆我乡故旧，难道他们就眼睁睁看着乡土旧好各自绝嗣？各家勇力皆出，待到乡尽起，谁能阻！大局克定之后，诸位再聚，饮胜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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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后，劳役匠们各归营垒，痛饮几碗突然变得稀薄的菜羹，便各自心事重重返回帐房中。

“听说石城那里突然加多了守军防护，莫非又有兵事要发生？”

“好像是前台中一位使君被打死在街，眼下整个都内都不太平……”

“怎么有敢为这等恶事？难道是北面的羯过江来犯？”

“哈，羯怎么敢轻来！且不说荆州陶公、广陵郗公，单单都中驸马沈侯便是万莫敌的将帅！”

“可是有说沈侯因事受责，已经遣归乡里！你们看下都那些仓房堆满物货，据说那都是吴兴诈借沈侯权势，勒索咱们丹阳乡里所得……”

“沈侯都被撤职，那些吴兴还不心慌？他们早已经备好了舟船，要把搜刮咱们乡土的资财运回吴兴呢！”

“休得说，沈侯高义活，若非驸马施救，你早饿死在鼠，那时怎么不见你有财货让勒索？”

“我没有，难道别就没有？谁会好心白施米粮给，还不是有所图谋！”

“你们又知道什么！早先沈侯许诺，但凡出役劳力，都有田宅所得。但朝廷哪来这么多田宅，台中上公这是要反悔，遣退了沈侯，要将丁役发送江北屯守！”

诸多议论声在这夜中悄然传开，众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偶尔听到营房中有意动声，便蓦地翻身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