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席中已经忍不住有开言道：“薛君不必忧虑，你仗义而为乡直言，却遭如此卑礼对待，无论廷尉是否查明真相，我等同僚乡必不许薛君空受折辱！”

殿中仗义执言者有之，温言宽慰者有之，薛嘏坐在席中只是默然，全无前几在台中时采飞扬、慷慨陈词的雄壮姿态。

这落在旁眼中，感慨之余不免有所小觑，这薛嘏一副沉默寡言、谨小慎微姿态，像是被吓了胆一样，风采全无，让痛惜之余又不免有些不屑。

终于，薛嘏在席中坐直了身体，咳嗽一声后，抬迎上众投注过来的视线，沉声说道：“薛某何幸，半生寂寂，一朝名扬。可惜这扬名的原因实在不堪，不是清闻于众，不是显用于国，而是身受卑劣民之害！实在是愧对时，愧对故啊……”

“薛君何须自薄，前你慷慨发声，言仍在耳……”

“噢？那倒是多谢盛赞。不过薛某本身便是才庸，更无趣清论可邀众望，诸位若是渴听，俱可言之，倒也不必独待在下。”

听到这话，先前开那几色不免讪讪，这话不就是在说他们没有胆色，不敢发出诤言！

“因薛某之事，台中诸多沸腾，哪怕在家，亦能得闻。近在家，察前之论，当中或有一时激言，失礼于众。那真要道一声抱歉，不过既然道出，也就不必言悔。犹记得当年纪国老道我，国事予论，不可尽取一言。论而辩之，互较长短，互补所失。”

讲到这里，薛嘏已是满脸缅怀之色：“可悲可叹，贤言犹在耳畔，物却已杳然。国老有幸，正道有传，驸马领要，奉行不悖，所为之事，不负当时，彪炳汗青。能与其论君子之辩，也是我的荣幸。”

“可是世道艰难，却有太多心思晦暗，鬼魅而行。事已至此，莫能辨。我非贤良，但却慕，才思所限，长憾不能报用社稷，不能安保乡土。恳请诸位谨守本任，勿负时望。我本庸碌之众，虽不为时益，但也绝不愿为时恶。匹夫何幸，能以一命换来朝野靖平，可谓不负！”

说到这里，薛嘏已经在席中长身而起，袍袖一抖一柄寒光流转的短刃已经落至掌中，环视惊诧的众一眼，中已是大笑。

“籍田且慢！”

“快阻止他！”

殿上众见状，脸色已是惶然大变，不知所措，同时亦不乏惊呼出声，而殿内当值的宿卫们见状也都纷纷往前冲去，想要阻止。

然而薛嘏却在长笑声中将手腕一转，掼胸膛！待到宿卫冲到的时候，他已经横倒在席中，双目圆睁，血水自衣下快速渗出，很快便四向蔓延。

看到这一幕，殿中众已是尽数愕然，王导身躯晃了晃，跌坐在了席中。而温峤大概是见惯了血腥画面，这会儿尚能保持住冷静，只是催促宿卫们：“快看看还有救没有？”

一边说着，他一边快步行下殿来，眼见有惊骇之下已经起身要往殿外跑，已是大声吼道：“各居席中，不许妄动！宿卫守住殿门，不准任何出！”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至薛嘏身边，推开面前一名宿卫，便看到薛嘏视线已经涣散，呼吸也停顿了下来。

此时殿中能有主见者已是绝少，每个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惊骇之色。温峤双眉紧锁，视线直接望向不远处的沈恪，待见沈恪也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惊慌之处与旁无异，心内不免生出疑窦。

随着宿卫们守住殿门，并且冲殿中，整个殿堂里混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安静。这时候王导也已经从席中再次起身，在两名宿卫搀扶下步下殿来，两眼死死盯着薛嘏横倒在地、胸仍着短刃的尸体，脸色已是变得一片铁青！

温峤鼻孔中着粗气，原本因为中风后遗腿脚有些不便，这会儿激愤之下却是健步如飞，他左手紧握着如意在殿中行来行去，两眼却如利剑一般在众脸上一一划过。

原本负责当值的宿卫将领这会儿也是满脸大汗，跪在殿下不敢抬。温峤行到他身前，抬起脚来一脚将踢翻，怒吼道：“自缚滚去廷尉……”

讲到这里，他话音又是一顿，直接自怀中掏出印信砸在那宿卫将领怀中：“速去将卞敦招至台城，他若不行，就地斩杀！”

听到这杀意凛然话语，殿中众心内更是一惊，这会儿心内再也没有了什么算计，只是浑浑噩噩，半晌都理不出来什么绪。

纪友身份所限，座次在殿下很偏远位置，他倒看不见具体的细节，但薛嘏自戮之前那一番可称慷慨的陈词倒是听个真切。虽然此结局已经注定，但眼睁睁看着对方横死在自己面前，心内终究有些不适。

他没想到薛嘏会选择如此壮烈的一个方式，甚至于他压根就不觉得薛嘏够胆量赴死。

所以眼下他心中的震撼也是极大，这薛嘏死前一刻高呼要以一命换取朝野靖平，倒是可以解读为宁死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朝廷内陷党同伐异、互相攻讦的局中。这样的死法，诚然要比服毒暗室、留书而亡要壮烈得多，能给以更大震撼，能得一耿介无瑕之名。

看来这薛嘏也是经过了良久的思考，哪怕已经确定结局，仍要将这一条命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生大事，生死而已，名利所驱，生死却又是这么的不足为念！

“物议杀！物议杀啊……诸位，这是否就是你们乐见的结果？”

王导色由铁青转为萧索，语调更是悲凉。但无论流露如何，都不足宣泄他心中激涌的绪。从昨天到今天，他设想过众多将要面对的局面和要采取的措施，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反击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来临！出乎意料，猝不及防！

纪睦自席中行出，解下外套氅衣盖在了薛嘏尸体上，望向王导和温峤涩声道：“是否要通知薛君家？太极殿尊崇肃穆之地，岂可久列臣之尸……”

王导面色沉凝，微微颔首。而温峤则吩咐宿卫道：“守住此殿，不得军令，不许随意出！”

接下来，他又望向王导，继而又望向几名自殿上行下来的两千石大员，轻叹道：“发生此等事，我等俱难辞其咎，诸位是否一同往建平园请罪？”

众又能说什么，只能默默颔首。于是温峤转身对殿中其他说道：“委屈诸位暂居殿中，我等先往建平园去请皇太后陛下诏命，归来后再作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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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这种大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就算浅见，拿不出什么主张，但也总要同忧共喜，才是夫妻之！”

兴男公主叉腰站在沈哲子面前，俏脸气得通红，自家夫郎在都中被构陷，她居然还是从外中听来，这让小郎心极为恶劣。

沈哲子放下手中笔，笑语道：“不过是一些闲的流言蜚语，算不上什么大事，也不必紧张。”

“再难的事你都做成，我哪里是为你紧张！今本来和东海王妃约定出游，她却迟迟不到，派去询问她反倒诧异我居然还有心外游。你说气不气？”

兴男公主讲到这里，已是又气又喜：“我家夫郎高才，狂风骤雨也作细雨清风，再大难关都能大步揽过，我怎么会没有心？你若是早告诉了我，直接就能还言回去，现在再去回话，怎么都差了一点意思。”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已是一笑：“你只念着旁又无你这般幸运，遇事难免战战兢兢。无盐西子，貌不相同，也难共言。既然已经不能出游，那就待在家里休息一下吧。”

公主见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