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腑，张出一缕血光。

整个气息委顿，踉跄着后退几步，伸手扶住身后木架，正好抓在了太阿剑的古朴剑柄上。

紫光逸散开，代表着神剑回应。

“对！”

林菀冬长出了一气。

她张开双臂，站在黄无惨身前，她说：

“沈秋已经那么明白的告诉你了，我就是你的心魔，想要除去心魔，简单的很，来，一剑杀了我。

我死后，便再无知晓你的罪孽，你不会有身败名裂，你依然可以做你的正道大侠，被天下敬仰。

你可以埋葬了我，顺便把你所有的愧疚，所有的癫狂，所有的痛苦，那些回忆，一起埋掉。

也请你给我个痛快，让我不要再被过去折磨。

杀了我吧。”

黄无惨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似都变得不再真实。

过往的记忆如翻腾的水，疯狂的冲刷他的心神，各种声音，各种听不真切的声音，在他神魂中响彻天地。

他想让他们住嘴！

但没有。

那些声音没有安静，反而越发聒噪。

杀了她！

杀了过去！

杀了愧疚！

只要一剑斩落，前尘后事，都再无关联，这是枷锁，只要解去，便能不被世间牵绊，便能得脱大自由！

心魔已现。

黄无惨上前一步。

紫色剑气如风漫卷，在这一瞬吹过整个道馆，无数典籍撕裂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纸屑，在他脚下，失控的剑气撕开青石，带起道道剑痕。

所踏足之处，石块湮灭，若尘飞舞。

太阿剑在嘶鸣。

紫光延展回，吞吐不休，这把威道之剑，似也觉察黄无惨况不对，它在神威内敛，似是要断去和黄无惨的联系。

魔。

还是超脱。

只在一念之间。

见黄无惨持剑踏足而来，林菀冬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容。

“但，我早已不恨你了。”

她的语气，在黄无惨沉沦于过去的心结，即将失控的这一瞬，徒然变得温柔下来。

似是从未如此温柔。

“在慧音出生的那一刻，我所有的恨意，都已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幸福，我失去了无惨哥哥，却得到了一个只属于我的宝贝。

我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长大，我用心保护她。

她的笑容和成长，化去了我心中所有的戾气。

那是我的儿。

有了她，我心中就有了光。

那道光，驱散了由你带给我的一切黑暗。”

下一瞬，紫光亮起。

鲜血溅出，正落在林菀冬脸颊上，带着些许温热。

她却没有感觉到痛苦。

睁开眼睛，就看到太阿剑自黄无惨手中滑落，他右手攥着剑刃，尽是鲜血，那无数江湖渴求的神剑，被丢在地面。

狂的真气，也在这一瞬被尽数抚平。

眼前的黄无惨，气喘吁吁，眼神却又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在本以为会被过去的可憎之物吞噬的时候。

他得到了原谅。

在本以为会杀死心中善念，斩断过去的时刻。

他找回了自我。

一切只因眼前子的那一番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封锁二十余年的心锁。

一切都，豁然开朗。

林慧音伸出手，轻轻抚摸在眼前黄无惨的脸颊上，帮他擦去血渍。

她说：

“我就知道，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再伤害我第二次。”

“放下吧，黄无惨。

那一夜，那些过去，那些愧疚，那些痛苦，放下吧，我已经不恨你了，你也不要再憎恨自己，更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这不会让我感觉到快意，更不能弥补我心中的遗憾。

那一夜，确实是个错误。

但那个错误，让我得到了这一生最好的礼物，我虽失去了你，但我得到了慧音，若没有那个错误，我到现在，可能还是孤身一，如浮萍一样随波逐流。

但慧音是我和这方世界的羁绊。

她给了我一个扎根的理由，让我不再如飘絮般不知落向何方。”

林菀冬收回手指，她说：

“我今与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

你不必再背负着过去，像是背着整座泰山，在黑暗中苦苦前行，其实在金陵时，我就想对你说的，是黄无敌突然出现，打断了这些。”

她长出了一气，不再理会眼前黄无惨，转身踩着一片狼藉，往道馆之外走出。

“黄无敌的出现，帮你背负了那一切，他现在已经走了，就让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随风散去吧。

我不知道，我这一席心里话，能不能让你散去心魔，但除此之外，我已做不到更多。”

“唰”

道馆的门，被林菀冬伸手拉开。

温暖的阳光，从门外照，正照在林菀冬身上，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直心底的温暖，她长出了一气。

将二十年中所有积攒的绪，统统释放了出去。

心有执念，不得自由。

如今，枷锁已去。

黄无惨好不好，她不知道。

最少她的心魔，已在说出那句原谅之后，彻底烟消云散。

是啊。

笼罩一切，孕育绝望的黑暗看似强大。

但只要一缕光，就能让它烟消云散。

不必再以憎恨，去画地为牢了。

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是时候放下那些沉重的东西，向前看，向前走了。

“此番前去杀敌，一定要活着回来。”

林菀冬拨了拨脑后长发，她也不回的走阳光之中，挥了挥手，带着几分慵懒，很是潇洒的说：

“慧音还在潇湘等你，那些道歉的话，不必再对我说，留着给你儿听吧。”

说完，她就要提纵离开。

但刚起身，就被一只手从背后拉住。

她回看去。

黄无惨那张俊秀儒雅的脸上，尽是一抹沉，却再无迟疑。

他说：

“你的心魔是散了，但我的还差一些。”

“你...”

黄无惨的话，让林菀冬心中一动。

他身上再无那般超然物外，却多了一分碎后的真实。

记忆中儿时总是陪她到处玩耍的无惨哥哥的身影，和眼前这个白发益生，年纪四十的儒雅道长，快速的重合在了一起。

尤其是那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挤眼睛的动作，真的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我知道，小冬你嘴里说的恨我，恨不得杀了我，但其实，你我之间需要的，是一句歉意。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要求，我却拖了二十多年，也没能给你。我真的是个无用的男，让你母两受苦这么多年。”

在阳光照耀中，黄无惨拉住林菀冬的手，语气认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