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李世民身躯忽然摇晃了一下。

诸将皆惊，一旁的常涂急忙上前道：“请陛下先歇息，老请军中太医来……”

李世民抬手，无力地摆了摆：“无妨，咱们接着商议……”

“粟末部不曾负朕，朕绝不负粟末，传令派出斥候，全力寻找粟末残部，朕要保护他们，帮他们恢复部落生机，无论狄夷或是中土百姓，朕独待之如一……”

诸将凛然遵命。

李世民此刻的脸色已越来越灰败了，这一场大败，仿佛已抽空了他的血，生机在他身上缓缓流逝而去。

“……我军粮，真的所余不多了么？”

长史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就近筹粮，再将大行城官仓粮充军中，然后组织将士们上山挖野菜，打猎……种种手段加起来，可够我军三所用，若是减免三军将士用量，勉强可支撑五。”

李世民凄然一笑：“下一批粮还在营州，距此需十，我军却只剩五余粮，难道果真是大势已去，天不佑朕，这次东征注定跟隋炀帝一般大败而返么？千百年后，后如何评价朕的这次东征？”

帐内英国公李绩忍不住道：“陛下，臣以为眼下要务，首先是保证三军将士不能断粮，二十万大军若是断粮，后果非常严重，至于东征，这次不行咱们便下次再来，高句丽迟早会纳我大唐版图，陛下不必忧怀，早收晚收，它终归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一向没个正经的程咬金此时也凝重地道：“李老匹夫所言有理，臣觉得咱们必须马上撤兵，否则若军中断粮很可能引起将士哗变，那时可就麻烦大了，若现在撤兵往西，再下令营州粮队夜兼程往东赶路，两军相对而汇，五差不多能碰，军中的粮便接济上了，到了那时若陛下雄心未灭，咱们再打回来便是……”

程咬金说完，帐内诸将纷纷赞同附和。

李世民默默苦笑。

说什么接济了粮再打回来，程咬金这话只当是安慰自己罢了，数十万大军进退，进则还罢了，若是退了军，哪里那么容易再打回来？今退兵，根本就是东征之战的结束了。

兵者，死生之大事，所谓“死生”，不仅仅是两军战的伤亡，更重要是粮的接济，从古至今，无论将士对主帅如何归心，没了粮都不行，很快就会大营哗变造反，没有哪位主帅的格魅力大到让将士们宁愿饿着肚子跟敌厮杀，国之心是建立在填饱肚子的基础之上的。

帐内君臣皆是一生戎马之，对李绩和程咬金说的话自然都认同，连李世民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论对东征之战如何看重，没了粮便断了一切希望，再拖下去，将士们若哗变了，损失的可就不仅仅是东征这场战役的失败，很有可能祸延整个李唐江山。

是复杂的，断了粮的在这个年代根本就不是，而是转瞬变成了一匹狼，谁都敢咬，谁的反都敢造，而且战斗力异常惊，吃着朝廷的粮，那是为朝廷而战，若是没了粮，则是为自己的生存而战，两者的动力完全不一样。

良久，李世民长长叹气：“便依两位将军所言，今便拔营西进，尽快与营州粮取得联系，催他们夜兼程……”

权衡利弊之后，李世民终于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此刻李世民的脸色已经很不正常了，脸颊青灰里带了几许红，仿佛弥留一般，奋力地燃烧自己仅剩的生机。

“还有，我王师高句丽以来攻下的城池全数放弃，并且马上搜寻附近城池以及民居的粮，总之，一切能吃的东西全部带走，至于靺鞨六部……”

李世民顿了顿，咬着牙道：“靺鞨六部叛我大唐，此仇朕必报还！留待后，朕当亲领大军，横扫扶余以北，教他千里无烟，赤地无牲畜！”

李世民说完，帐内诸将纷纷松了气。

诸将皆是领兵多年的老将军，他们生平打过无数的胜仗，唯独东征高句丽一战打得束手束脚，一身本事发挥不得，说到底还是李世民个的原因。

这位天可汗陛下近年来被四面八方的赞颂声冲昏了脑袋，愈发觉得自己战无不胜，果真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自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渐渐地养成了骄纵自恃的坏毛病，从东征开始，李世民便一直在犯错误，李素等臣子无论进谏多少次，李世民都毫不在乎，导致这一战失败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无疑出在李世民自己身上。

“……三军将士每所配粮减半，徐徐后退，沿途所经城池全部屠戮，全力搜集粮，辽河边上，前隋东征阵亡将士的颅骨骸京观记得收拢起来，带回长安好生安葬……”李世民的明显已不对劲了，可他仍强抑着绪缓缓安排撤退事宜。

诸将纷纷领命。

刚刚代完毕，帐外忽然传来一道慌张的声音。

“斥候禀奏，高句丽泉盖苏文集结平壤大军十五万，朝我大行城方向出发，三后即将到达。”

李世民一怔，接着大怒，猛地站了起来。

“好个贼子，尔竟欺我大唐无耶！”

“来，整顿三军，给朕将他，将他……”

话没说完，李世民面色青紫，忽然仰天了一浊血，在帐内诸将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笔直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