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乎意料，李素原以为帮侯杰出了，对方会知难而退，就算从此结了仇，那也是以后的事，绝不会当众撕脸的，不曾想，却等到刘显的这句回答。

好了，既然上升到了权贵家族恩怨的层面，事件可以说全面升级了。

“安平侯府么？”李素喃喃念了一句，然后笑道：“好，是我小觑天下英雄了，看来我李素这点小脸面在安平侯面前卖不动呀，既然卖不动，那好，我便不卖了。”

笑容渐敛，李素目光忽现锋芒。

“刘公子，你刚才话里的意思，这是你们刘家与侯家的恩怨，是这个意思吗？”

刘显沉着脸，点道：“是的。”

李素冷哼道：“侯家已败落，所以你们刘家打定了主意要落井下石了？”

刘显知道此时已将李素完全得罪，再无转圜的余地，索横下心，冷冷道：“李公爷这话，我可不敢搭腔了，‘落井下石’四字，我刘显万万担当不起，倒是李公爷你，什么都不清楚便横一手进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李素笑道：“刘公子来长安时不长，久了你便知道，我李素向来是帮亲不帮理，既然我说过今担待了侯杰，那么，从今以后，侯家的事便是我的事，任何恩怨可冲着我来。”

说完李素看也不看刘显愤怒的，朝方老五挥了挥手，吩咐道：“将侯公子抬着，送回侯家，多不见侯家婶娘，今正好去拜望一下。”

侯杰胳膊骨折，肋骨也断了，疼得两眼发黑，但志仍清醒，闻言顿时努力强撑起身，朝李素感激地道：“多谢子正兄仗义……”

说话间，方老五等部曲已上前抬起了侯杰。

刘显这些年仗着小侯爷的身份处处顺风顺水，此刻竟被李素彻底无视，刘显这样的倨傲跋扈的纨绔子弟哪里受过这等气？年轻嘛，冲动起来哪里顾及后果，于是顿时怒发冲冠，也顾不得李素的身份和权势，上前横出一步拦住了李素和方老五等的去路，眼沉地瞪着李素道：“李公爷，还请三思而行，为保一个落户而与我侯府反目，值得吗？”

李素有些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道：“刘显，纵是你父亲刘平在我面前，恐怕也不敢如此说话，你……这是在威胁我？”

刘显强忍住气道：“不敢，李公爷言重了，只是凡事皆有是非曲直，为何李公爷连问都不问谁对谁错，便一偏向了侯杰？”

李素淡淡地笑道：“我说过，侯家的事，我一力担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侯杰是对是错，你安平侯府尽可冲我来，至于讲道理……嗯，以前我还是很讲道理的，后来被带坏了，慢慢的也就不太讲这个了，行吧，我带走了，要论是非曲直，让令尊安平侯来与我论。”

刘显大怒，李素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刘显连与他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他父亲安平侯才够资格，这话将他藐视到极点，简直没法忍。

拦在李素面前，刘显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愤怒地盯着李素，语气森然道：“李公爷，不觉得欺太甚了么？”

纠缠到现在，李素越来越不耐烦了。

平广结善缘，可谓游广阔，但是，并不意味着李素不敢得罪，当初连李承乾都敢得罪，何况现在一个小小的县侯儿子？哪怕那位安平侯背后站着长孙无忌，那又如何？当初敢得罪东宫太子，现在自然也不怕得罪当朝宰相。

“让路，不然揍你。”李素语气有些沉了。

刘显冷笑：“既然欺我安平侯府无，李公爷不妨试试？”

李素的回答非常脆果断：“好，试试就试试。”

扭看了方老五一眼，方老五顿时会意，大手一扬，领着一群部曲冲了上去，方老五一马当先，率先出手，首先便朝刘显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刘显惊愕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李素。他没想到李素竟然如此果决，说动手就动手，就在这长安城里，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与他安平侯府撕了脸。

“你，你……竟然真敢……”刘显抖抖索索地指着李素，又惊又怒。

李素叹了气：“为什么总有不相信我真的敢揍？难道我长着一张胆小怕事的脸？还是说，我这几年太低调太厚德载物了？”

见小侯爷挨了揍，刘显身后的随从们不由大惊，当下也顾不得李素的身份了，纷纷蜂拥而上。

方老五和众部曲目光一冷，索放开了手脚，挥拳迎了上去，火药桶终于被点，双方部曲随从战作一团。

刘显恰好站在双方殴斗的中心，甫一手，刘显顿时被波及，侯府的随从自然不敢伤他，但李家的部曲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既然李素已下了令，这时还管他什么小侯爷，目之所及，皆是仇寇，无差别揍过去便是。

很快，暗巷外拳来脚往，不时有影倒飞出去，刘显夹在双方殴斗的群里，激扬的黄尘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只听到刘显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声，最后声音渐渐微弱。

论双方部曲随从的战力，方老五等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战厮杀经验丰富得可以去编教科书了，而刘显的随从虽然也是军伍出身，但明显战力不如方老五等，没过多久，侯府的随从们便被方老五等放倒了一地，刘显躺在地上形容狼狈，衣衫凌，身上伤痕处处，已然晕过去了。

李素一直在旁边冷静地观战，见殴斗结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由满意地点点，朝方老五笑道：“兄弟们没伤着吧？”

方老五闻言心中一热，顿时笑道：“一点皮小伤，不碍事的，这位侯爷的部曲还不错，看得出是经历过杀阵的，收拾起来有点麻烦。”

能被百战余生的方老五夸赞，可见安平侯府的部曲身手确实不凡，李素笑道：“五叔和兄弟们辛苦了，今没丢咱李家的脸，回家后赶紧敷伤，每再去账房支应一贯钱，算是赏钱。”

部曲们喜上眉梢，纷纷道谢。

看了看不省事的刘显，李素的目光冷冷瞥过之后，遂命部曲们抬着侯杰往侯家走去。

双方在长安街市上殴斗，自然不可能不惊动巡街的武侯，然而武侯们地位虽低，但却是长安城里最有眼力的，看到李素和刘显的架势后，武侯们顿知招惹不起，更不敢涉调停，家这明明是仙打架，小小的武侯长了几颗胆子敢掺和？最后看着李素和部曲们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武侯们一声不吭，待到李素等走远了，他们才敢大声驱散围观百姓，顺便赶紧去雍州刺史府和安平侯府报信。

李素负着手走在前面，部曲们抬着侯杰跟在后面，众表淡定，不慌不忙，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群走在大街上竟走出几分闲庭信步的风采来。

侯杰满脸淤青，右手无力地耷拉着，表很痛苦，不时抬看一眼李素，欲言又止后又垂暗暗一叹。

众步行半晌，侯杰这才强撑着道：“多谢子正兄义伸援手，若非子正兄出面，愚弟今怕是下场不妙。”

李素淡淡地道：“你不必谢我，刚才我跟刘显说的是实话，我与你病不熟，之所以出手，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

侯杰叹道：“不论如何，子正兄对我终归有救命之恩，此恩侯杰永志不忘，定当报还。”

李素缓缓道：“侯杰，今你与刘显的争执到底为了什么？我知道你们之间不大可能有什么仇大恨，不是因为钱财就是因为美色，你们是为了哪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