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道：“那里太荒了，阿婆一个想来孤独得紧，多种些数，引些鸟雀在树上安家，每天听听鸟叫虫鸣，总算是有个声响儿，比独自一孤零零的风吹晒好吧。”

李素沉默，握住了她的纤手缓缓摩挲，叹道：“就照夫说的办，咱们以后常去坟上看看，不必局限于年节，平没事也去，陪她说说话，唠点家里的零碎事也好，想必她也听的。”

许明珠重重点。

…………

…………

下午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一位意料之外的客。

午饭后李素在炭火旁眯瞪了一会儿，便听薛管家来报，魏王李泰来访，车驾已停在大门外。

李素愣了半晌，刚准备吩咐管家请客进来，便见薛管家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道：“侯爷，魏王殿下的模样……不大好看。样子很狰狞，像要杀似的，您看……”

李素揉了揉额，有点痛了。

左思右想，最近没得罪李泰呀，既没欠他钱又没给他挖坑，他这副模样上门啥意思？当初扳倒太子时大家可是同一个战壕里的盟友啊，说好做彼此一辈子的天使的呢？

不管啥意思，可以肯定，来者不善，对来者不善的，李素向来只有一个态度。

“薛叔，出去告诉魏王，说我病了，疼脑热怕光怕水喜欢咬什么的随便编，奄奄一息准备后事的那种，反正很严重，今不见客。”

薛管家愕然：“啊？”

“啊啥啊，快去！大雪天的到处窜，也不怕路滑摔死，还没当上太子呢，跑我家来刷存在感，偏不让他如愿！”李素哼道。

薛管家哭笑不得，只好转身。

“回来！”李素忽然叫住了他。

“侯爷还有吩咐？”

李素想了想，道：“有没有注意到魏王带礼物了吗？金银珠宝啊，绫罗瓷器啊，各种宝石啊什么的……”

薛管家摇：“没有，只有十来个随从，一辆马车，除此别无他物。”

“赶紧打走！没礼数的死胖子！”李素立马坚定了拒客的决心，毫不犹豫地使劲挥手。

薛管家转身小跑离去。

…………

前堂也烧着炭火，李素身上裹着一张硝好的厚厚的黑熊皮，凑在炭火边，拈过一张麻纸，用水浸湿后，将手里的生蛋层层裹了起来，然后将裹好的蛋小心地搁进炭火里，没过多久，便听得炭火里出砰然一声响，李素将蛋扒拉出来，一边烫得直吹凉气，一边龇牙咧嘴把蛋壳剥开，露出白白的蛋，一咬下去，又烫又香，爽滴很！

至于外面薛管家如何应付那个死胖子，李素懒得管。皇子很了不起吗？不见客就是不见客，有种你强闯进来……

刚冒出这个念，便听堂外一阵嘈杂喧哗，接着传来薛管家的怒骂声，最后前院两旁的两排厢房内，李家的百名部曲蚂蚁似的冒出来，纷纷朝大门涌去。

李素挑了挑眉，死胖子这是要搞事的节奏啊……

很快，门传来了打斗声，一片混中，忽然听到魏王李泰的怒吼：“谁敢对本王无礼！李素，李素你给本王出来！你养的好家！”

李素翻了翻白眼，当作没听到，继续吃蛋。

这年要是有红薯就好了，烤好后香的，比蛋好吃，将来李治当了皇帝一定劝说他打造船队出海，什么非洲美洲都去，什么红薯玉米辣椒，地里能长的东西全都弄来。现在可没有什么西方列强，活着的都是列强的祖宗，还在里住着呢，征服那群野猢狲毫无难度。

一边吃着烤蛋，一边漫无边际地任思绪飘散，门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了。

终于，一片闷哼惨叫声里，魏王李泰从门的照壁一侧踉跄冲了进来，衣裳还算整齐，看来李家的部曲没真敢对王爷下狠手，只不过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跌跌撞撞冲进来后，李泰一抬眼便看见前堂内，李素正剥着蛋，嘴里还塞着一个，烫得龇牙咧嘴，二目光对上，李素不由一惊，动作凝固了。

胖子李泰气坏了，指着李素怒道：“李素！你，你不是说病重吗？”

李素嘴里还塞着大半个蛋，腮帮子鼓得老高，不停地眨眼。

好尴尬啊……我要不要装晕过去算了？可是地上好脏……

李泰原本就胖，生气时肚子和脸鼓得更圆了，像一只充满了气的河豚，圆滚滚的即将撑肚皮，李素真担心下一秒这个死胖子会原地炸……

见李素呆怔怔的没有任何反应，李泰更生气了，蹬蹬蹬几步从前院跑进前堂，瞪着李素道：“你病重了？管家说你奄奄一息？”

“呃……对，病重，殿下没见我在吃蛋吗？被噎得奄奄一息了，赶紧喝了几水，哎呀，迹般病愈，实在可喜可贺。”

李泰怒道：“用这种烂借糊弄本王，当本王傻子吗？李素，你为何不愿见我？”

李素眨眼：“因为我懒啊……”

“懒？”

“天这么冷，我懒得见客。”

李泰：“…………”

肚皮又鼓起来了，好想在他肚皮上扎一针，看看他会不会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满天空飞窜……

李素叹道：“既然来都来了……殿下，这大雪天里，殿下跑几十里路来我家，应该不是给我送年礼的吧？”

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李素忧伤地道：“管家都告诉我了，你空着手来的……”

李泰气坏了：“因为我没带礼物，所以你不想见我？”

李素嗔道：“殿下胡说，我是那种眼里只认钱财的俗吗？”

“是！”李泰重重地道。

“这么不会聊天，我要送客了啊……”

“……不是！”李泰显然是个很识时务的死胖子。

李素满意了，笑道：“刚才的不愉快，大家都忘记吧，殿下今来我家做甚？”

“……拜访你。”

指了指门仍旧哄哄的势，李素好整以暇道：“殿下博学多才，管这种方式叫‘拜访’？官府抄家都比你斯文好不好？”

李泰又怒了：“明明是你家部曲仗着多，先对我的随从动手的！”

李素冷冷道：“这是我家，想见谁不想见谁，由我这个主决定，我请你来了？”

李泰一愣，突然现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很无礼，于是赶紧扭吼了几声，下令随从住手，随即朝李素行了一礼：“今是泰冒犯了，急多有失礼，请子正兄莫怪。”

李素直起身朝门看了看，道：“咱们两家谁打赢了？”

李泰苦笑：“你家部曲比我的随从多，身手也利落，当然是你家赢了。”

李素释然，笑道：“那就算了，只当什么都没生，天怪冷的，殿下不妨直奔主题吧，今来我家做甚？”

李泰一呆，接着立马想起了正事，刚刚恢复的和风细雨的表迅变得狰狞可怖，猛地一下站起身，死死拽住了李素的胳膊，用力地捏住，脖子青筋跳，咬着牙低吼道：“答案！我要知道答案！那个到底问了一句什么话，他是怎么选中的那扇生门，答案！答案！”

胖子力气不小，李素的胳膊被他捏得生疼，脸色也变了，疼得直吸凉气：“杀才，松手！”

“快告诉我答案，我这两天快被疯了！”李泰狰狞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