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与程咬金的格不一样，程咬金走的大开大阖的刚猛套路，行军布阵或是攻城掠寨，甚至连打家劫舍都带着一子飞扬跋扈直来直往的架势，抢完了还理直气壮告诉你，这次抢得不顺意，下次多存点，瞬间让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他家佃户，被程家收租是天经地义的事，也不知这种自我犯贱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李绩不一样，李绩比较要脸，就算惦记你家东西也不会抢，只会酸溜溜来几句不不阳的讽刺，等到当事被讽刺得面红耳赤，心甘愿把他惦记的东西双手奉上，李绩这才一脸不甘愿勉为其难地收下，送东西的还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欠了家老大的，恨不得再多送一些来偿还才好……

都是老狐狸，都有着强大的犯贱的实力，李素觉得跟这些名将啊，宿老啊什么的打道实在太累，从这些老杀才身上基本占不到便宜，每次跟他们聊完天都有一种被洗劫一空的失落感。

尽管都是被洗劫，不知为什么，李素总觉得李绩软刀子活剐的方式更令他……愉悦？

可能被李治传染了吧，感觉自己贱得不要不要的……

天生的儒将气度，身材魁梧剽悍，可面相却是一副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样子，令由心对他生出一种亲近，仿佛亲般愿意与他来往，哪怕这位亲笑眯眯的抄刀抢劫他。

骑在马背上的感觉并不好受，除了颠簸，更难受的是大腿两侧随着马背起伏不停在马鞍上磨啊磨，骑一天的马，大腿内侧必定会起水泡，第二天第三天说不定便皮开绽了，像李素这样养尊处优细皮的货，到了行军第三天便开始龇牙咧嘴，强行忍受。

一张黑色的物事朝李素顶上罩落，伴随着一声不屑的冷哼。

“接好，把它垫在马鞍上，软和很，说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了，外面传得邪乎，那是没见过你骑马的怂样，长途行军看似简单，里面的道道儿多得很，你啊，够学。”李绩捋须哼道。

接在李素手里的是一张黑熊皮，非常的厚实，而且整张皮完好无损，不见一个箭眼，可见猎熊之箭法了得，不是直接中了黑熊的眼睛，便是戳中了它的……菊花？

感激地朝李绩咧嘴一笑，李素不释手地抚摩了熊皮一阵，最后将它垫在自己的马鞍下，李绩满意地一笑，李素眼尖，发现李绩身边的亲卫子一脸不舍，欲言又止，被李绩一掌扇去，垂老老实实不吱声了。

李素不由愈发感激，看得出，这张熊皮是李绩的珍藏之物，或许这只熊就是他亲手猎的，现在随手一扔，把它当成一件普通的玩意扔给了自己，小小一个举动，便看出李绩确是真心实意拿李素当成了晚辈。

都是实在，权贵圈虽然免不了一些七八糟的腌臜事，可这些名将却个顶个的直爽豪迈，待真诚，就连以恶霸形象横行长安的程姓老流氓，在李素最艰难的时候向他求救时，他也没让李素失望过。

“多谢李伯伯厚赐，小子愧受了。”李素朝李绩咧嘴笑。

长者赐，不敢辞，谦让也要看时间场合，李绩的珍藏之物若被李素谦让回去，保不住马上就会发飙，李素不想坏眼前这个美好的气氛。

李绩满意地点，捋了捋长须，缓缓地道：“平定晋阳之，老夫没怎么手，这是上面的意思，明白吗？陛下有密旨，此事任由你和晋王殿下裁断，不过老夫却是从看到尾，不得不说，你得不错，换了老夫来处置此事，结局怕是不能如此善了，民也好，门阀也好，终归要死一大批的，或许火上浇油，激得整个晋地全了不可，而你，没有妄杀民，对门阀也没动过手，既有雷霆手段，也有甘霖普降，连消带打的把局平定，这一点，老夫怕是不如你……”

李素张嘴刚想谦虚几句，又想到刚才李绩教训过自己不必太谦虚，于是只好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子也觉得自己很不错……”

李绩脸一黑，吸一气，强自按下想抽他的冲动，缓缓道：“刚才当老夫放，娃子啊，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谦虚一下吧。”

李素急忙道：“李伯伯说得是，伯伯实在谬赞了，全是小子运气好，误打误撞而已。”

李绩饶有兴致地挑挑眉：“谦虚也要有个章法，能说出个一二三的条陈来，不然就是虚伪了，娃子你说说看，你到底哪里运气好？”

李素叹道：“此事涉及晋阳本地门阀，甚至连七宗五姓都参与进来了，老实说，小子在奉旨离开长安时便隐约有这么个念……如今是贞观盛世，说是‘盛世’，当然有点夸大，但不可否认，如今是一个君圣臣贤，文武兼备的年代，民间百姓纯朴勤劳，无论何地，对长安君臣的仁德皆相颂，虽然每年闹灾，可灾害这东西是天注定的，不能闹了灾就往陛下身上推吧？我所知道的大唐百姓可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所以，谣言在晋阳传得沸沸腾腾，首先我便存了疑虑，谣言骤然间在晋阳传开，背后必然是个有极大号召力煽动力以及有力财力的才能办得到，试问在晋阳本地，除了官府以外，谁还有这等只手遮天的本事？”

李绩眯起了眼：“所以，你从离开长安开始便怀疑是门阀所为？”

李素笑道：“当时没想到，说实话，也不敢想，李伯伯您比小子的见识广多了，自然清楚那些门阀在大唐内是怎样的光景，说是庞然大物不过分吧？每逢世，登高一呼而应者云集的，必然是门阀中，连高祖皇帝和陛下立国后都不得不对七宗五姓忌惮礼让三分，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侯，手里没兵没将的，当时离开长安时想都没敢往门阀身上想，直到后来，我和晋王殿下到了晋州，看到有混杂在百姓群里散播谣言，煽动百姓对抗官府，当时晋州刺史就在百姓群中，那一幕终于令我对门阀产生了怀疑……”

摇了摇，李素叹道：“太胆大妄为了，当着刺史的面还敢公然行煽动蛊惑之事，寻常的小反贼或是盗匪之流可没胆子没底气这事，做贼的看见当官的，天生就该透出几分心虚才是，哪有楞青硬顶着跟当官的对着的？所以当时我就觉得晋地的局，恐怕不是小反贼流民或盗匪能得出的，后面必然有一能与本地官府分庭抗礼的势力支持，晋地才会得不可收拾。”

李绩点了点，目光充满了赞许：“所以，你在晋州时便怀疑是门阀所为？然后决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了？”

李素叹道：“李伯伯又错了……当时怀疑到有可能是门阀所为后，我第一个念是想马上启程回长安的……差事办砸了，陛下顶多也就把我撤职免爵吧？不会砍我对吧？可如果继续追查此事，我很有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

李绩愣了片刻，指着李素鼻子笑骂道：“没出息的怂货，老夫还打算夸一夸你临危不惧，遇不慌，你自己倒先泄了气，教老夫一肚子夸赞没法出了。”

李素陪笑道：“您别夸，真的，小子其实就一俗，该怕的时候还得怕，该跑还得跑，见利忘义的事不是没过，惭愧一阵再自责一阵，劲过了还是照样过子，下次该见利忘义时说不定还是会继续，小子跟寻常升斗小民其实没区别。”

李绩也不知该夸还是该骂他，沉吟片刻，叹了气道：“到底是年轻，活得真，话也说得真，做是该这么个活法，世上的好也有坏毛病，坏也不见得就真的坏得彻底了，好的地方比坏的地方多一点，这个便可以算是好，你既然当时想跑，为何又留下来决定继续前往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