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四面漏风，到了半夜更是寒冷，那汉子又未曾再添柴，老土炕也渐渐冷了下去，张荣璟缩在那里冷得直发抖，肚子里饿得抓心挠肝，又冷又饿，耳听得那汉子震天响的鼾声，鼻子里全是他身上浓厚的臊臭味道，闻着闻着就忍不住呕两声！

偏那臭味儿似还有百般变化，初时汉子背着他睡，倒还好些，睡到后汉子转过身来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手搭到他脑袋上，一似鱼腥又比鱼腹恶臭百倍的味儿自他腋下传来，

“呕……”

张荣璟一子酸水冲喉，差点儿呛死，勉强挪动身子，小心翼翼侧了半边身子，那汉子的脑袋又靠了过来，张开嘴一酸腐之味蓬勃而出，熏得张荣璟差点儿昏过去，无奈之下只得屏了呼吸，缓缓转过身去，好不易将伤腿转了过来，一只腿猛然搭过来，压在那条伤腿上，

“啊……”

张荣璟立时瞪大了眼，惨叫一声，汉子被吵醒了，兜就是一下，

“半夜三更不睡，吵甚么吵，叫得这么销魂，怎么不去小倌馆里叫！”

说着突然一愣，醒悟过来，咧嘴笑得很是恶意满满，

“若是明老子再拿不到银子，就把你卖到小倌馆里去！”

张荣璟吓得连连求饶，

“大哥，我……我再不敢吵了！”

那汉子哼了几哼，又睡了过去。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如此这般，张荣璟也不知如何熬过了一整夜，第二醒来时，那汉子又塞了一碗潲水给他，张荣璟饿得双眼直冒金星，接过来再不嫌弃，仰直着脖子就往肚子里倒，肚子饿得慌了也顾不得吃得甚么，只吃过之后又想起自己吃是甚么，又觉得肚子里一阵翻腾，却是再舍不得吐出来，在那里捂着嘴呕呕作声，那汉子看他这模样，冷冷道，

“公子哥儿就是公子哥儿，这顺天府里多少贫苦家，到了冬连个都吃不上，活活饿死冻死的，你若是敢吐出来，老子将你的屎给打出来！”

张荣璟闻言更不敢吐，在那种忍得眼泪鼻涕往下掉，那汉子哼一声，摔门出去，又将他锁在家里，出门去寻韩家。

不久回来，又打了张荣璟，

“你说的那家里也无有！”

张荣璟捂着脸，

“大哥，我这位远亲在朝廷做官，一家老小俱在京师，怎会家中无！”

那汉子道，

“我打听过左右邻居，说是家里有事，主家出了门，家里的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只留下一个耳聋眼花的老仆，老子同他比划了半，他只会摇甚么都不知晓！”

张荣璟闻听此事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都呆在了那处，那汉子见这形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

“啪……”

张荣璟被扇醒了，见那汉子伸手来抓他，忙求饶道，

“大哥，我同你实话讲了吧，我乃是通州士，家里父亲乃是漕运衙门里的五品郎中，家财万贯，你要多少银子我父亲都能给，只要您将我送到通州去！”

那汉子听了大怒，

“又要诓骗老子！”

说罢又是一耳光打过去，

“老子可没那空暇带你去通州，不如将你卖到小倌馆里，收现成的银子！”

说着就要提着他出去，张荣璟吓得连连求饶，好说歹说将那汉子说得歇了心思，

“小子，这天寒地冻的，老子也无钱雇车送你去通州，你写几个字儿，我请送到通州去就是！”

张荣璟一听倒也使得，当下捡了一块净些的烂布，用木烧了，在布上写了一封信，那汉子拿在手上看也不看，便揣怀中出了门。

只这送信的事儿实在不好说，或许三五天，或许七八，张荣璟在这处煎熬着，每央求着那汉子去瞧一瞧韩府可是回来了，那汉子偶尔去去，问守门的老仆，老仆只说是不知。

张荣璟在这里每受那黑脸汉子的打骂，吃着五味杂陈的潲水，真真是遭了大罪。

又有前因着肚子里无货倒没有拉撒之事，待到之后吃喝了一些，张家公子这娇贵的肚子便开始闹腾起来了，偏偏他又腿断了，那汉子如何肯伺候他屎尿？

当下就是几个耳刮子打了过来，张荣璟早被打得没了脾气，只得忍气吞声，自己拖着一条伤腿到屋外解决，只在这里那如在家里，出恭之后还要换上香熏的衣服，不过两天他自己也是臭气难闻再与这臭气熏天的汉子睡在一处，倒也算得上是“臭味相投”，却是奇异的能安然睡了！

只那汉子虽说对他不好，时不时抬手就打，张就骂，但每里也不知从何处寻来黑漆漆的药水他服下，只说是不想让他瘫在自己这处，吃上官司，张荣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将那一碗碗苦死的药喝下去，因此腿伤倒是渐渐的恢复了些。

待到张荣璟已是习惯了那凶恶的黑脸汉子，久而久之竟瞧出他有几分良善之时，黑脸汉子终是将那付文雍与韩世峰二给寻到了！

待到二进这屋之中时，张荣璟躺在炕上，见着二几疑是在梦中，抬起脏兮兮的手，揉了揉眼睛，半晌才敢伸手拉了付文雍的袖子哭道，

“先生，我这是在做梦么？”

付文雍见着张荣璟如今的模样不由也是一惊，这臭不可闻的土炕上，自家学生蓬垢面，瘦得颧骨高凸，面色腊黄，若不是他开叫先生，付文雍一眼还没有认出他来！

心中不由暗道，

“说是给这小子一点教训，只这教训也太大了些吧！”

这孩子打小生活娇惯几时吃过这样的苦，瞧着也是可怜！

付文雍为心善，见着学生成了这样，便软了心肠，只这时节事已至此，还需得将戏给演下去才是！

当下也拉了他的手道，

“荣璟，你受苦了！”

张荣璟立时嚎啕大哭起来，

“先生……”

韩世峰在一旁道，

“荣璟，前几在京师寻不到你，我们四处打听，连京师黑道上的都找了，又听传消息说你被拐去了外地，我与付先生便到外地去寻你，却是久寻无果昨才回来，竟是没想到你就在京师里！”

张荣璟听了哭得更是伤心，眼泪水儿将脸上的脏污冲出了两条白痕来，

“先生！先生！你带我回家吧！”

付文雍连连点，便要动手去抱张荣璟下炕，只一掀开那被子，一了恶臭传来，差点儿没把凑上来的韩世峰熏一个跟，二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几时见过这种形，一时都有些伸不出手来，那一旁的黑脸汉子道，

“我来！”

上来一把就揪了张荣璟的领，似小崽子一般揪了起来，再被过身往肩上一搭，似扛布袋一般将他扛了起来，张荣璟被甩得腿上剧痛，只此时困了许久，终于得见天，便是腿再断一次也要忍着，咬着牙任那汉子将自己弄到屋外，往那停在门的马车上一扔。

那黑脸汉子回身冲着付文雍伸出手来，

“银子呢？”

付文雍忙递上一张百两的银票，

“多谢这位壮兄相救之恩，我……”

一句还未说完，那汉子将银票往怀里一揣冲着二摆手，粗声粗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