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一阵摇晃，红着眼睛扑了过去。褐羽蜷着一条腿，以金独立地姿势斜眼看着对手，黑羽磨利的尖喙啄来，它避也不避，只一偏，往黑尾翼下啄去。

黑尾的尖喙落在褐羽背上，那层铠甲似的羽毛只被啄出一个小坑。褐羽却一从黑尾翅上啄下几根羽毛，让它本就稀疏的羽翼更加零，羽下渗出血迹。

褐羽一击得手，前来挑战的东城少年顿时喜笑颜开。在黑尾身上下了 赌注的少年大声鼓噪，给黑尾鼓劲。

两隻斗翻翻滚滚恶斗起来，黑尾不愧是常胜将军，充血的冠高高鼓起，双翼像风车一样张开，在空中飞腾。另一边的褐羽微微张着双翅，用厚实的羽毛挡住对手的尖喙利爪，稳稳向前迈步，偶有反击，必定溅血。

场中羽飞，两隻斗斗出血，疯狂地扑击对手。眼看黑尾的羽毛越来越少，老脸上的皱纹也跟菊花一样绽开，他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场中的斗，拢在袖里的双手也伸出来，乐滋滋搓着，似乎对面那一堆小钱钱正冲自己招手。

忽然身後有道：“哟，乐着呢？”

老扭一看，赶紧陪上笑脸，“您乐！您乐！”

程宗扬风轻雲淡地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个招呼呢？”

“这不刚进城吗？”

朱老眼睛一亮，盯着程宗扬手里半张饼，狠狠咽了吐沫，水涟涟地说道：“吃着呢？”

“少废话！死 丫呢？”

“我这不正找她吗？”

朱老左顾右盼，喃喃道：“这 丫跑哪儿了？”

程宗扬一听就急了，劈手揪住朱老的衣领，“你把丢了？”

“哎！哎！小程子，你别急啊。那 丫指定没事。”

朱老道：“钱都在她身上呢。紫 丫说钱搁我身上不放心，全都给我要走了，她身上带着钱，能有啥事？我可是饿了三四天了。”

“什么？你们两个三四天都没见面了？”

“前天她走的，再往里两天，紫 丫说大爷挣俩钱不 容易，路上省着点，到了城里好吃你的，我听着是这个理儿，两天就在饿着。”

“行啊。饿了三四天，还有心思玩斗，你这是有钱烧的吧？”

朱老神一振，“这可不一样！大爷身上就剩两个铜子，进城正犯难呢，谁成想，运气好啊！正好碰上斗的！这场一赢，一文钱变两文钱，再赢一场，就是四个铜子，再赢一场就是八个，再赢一场就是十六个……小赌怡，大赌发家，全指望这一文钱了。”

“你要连赢上六十场，整个六朝不都全成你的了吗？”

“瞎说，哪儿有那么多？最多赢个房子。”

朱老美滋滋道：“赢个房子也不赖……”

“万一输了呢？”

“铁定赢！大爷这眼睛毒着呢！”

朱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瞧见大爷押的那了吗？斗到这会儿，羽毛一丝都不！”

程宗扬往场中瞥了一眼，黑尾还在上下翻飞，但身上的羽毛掉落大半，已经是强弩之末。另一边的褐羽虽然不会飞腾，却一步步走得极是稳健，羽毛上只有几个浅浅的小坑。

“这的羽毛这么结实？”

“小程子，你这就不懂了吧？斗这事，大爷可是行家！”

朱老低声道：“外行看不明白，大爷可是一眼就瞧出来——这羽毛下面是刷过胶的！要不连飞都飞不起来呢？羽毛都粘实了。”

话音未落，场中突然一声尖啼，黑尾高高飞起，利爪探出，闪电般落在褐羽胸，像铁钩一样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褐羽铠甲一样的双翅使劲 挣扎几下，然後倒在地上，黑尾跃到褐羽身上，利爪紧紧扣住它的脖颈，偏着往它胸前的伤狠啄， 鲜血四下飞溅。

朱老目瞪呆，眼看着自己的一文钱拍着翅膀扑扑棱棱飞走了。

场中少年大哗，这一幕实在太快，黑尾本来节节败退，谁知忽然飞起一蹬，对面的斗就血溅当场。

程宗扬同地说道：“本来能赚个六朝的，这下没了。”

朱老用髒兮兮的衣袖擦着眼，一脸不相信地说道：“咋回事？咋回事？”

忽然群中有叫道：“西城这些狗贼！在爪里藏了刀片！”

“放！你哪隻眼睛看见有刀片？”

“打！打西城这帮狗贼！”

“东城的小贼敢到我们西城来撒野？揍他们！”

场中顿时大，两边拳脚加，黑尾的主扑过去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斗，然後连滚带爬地钻出群，远远躲在安全的位置，抱着斗亮出爪，义愤填膺地大骂东城的少年输不起。东城的少年只当没看见，先出恶气再说。两边虽然打得激烈，但颇讲道义，一不碰对手的斗，二不动下注的钱铢。朱老厚着脸皮去讨自己一文钱的赌金，结果被骂了回来。倒是信了他的忽悠，合伙下注的几个小孩，哭天抹泪地抱着他的大腿死活不肯撒手，要他还钱。最後还是程宗扬掏出钱打发了他们。

程宗扬扯着朱老离开，朱老还在长吁短叹，“这世道！还能不能安安静静斗回了？”

程宗扬提声道：“来碗羹汤，一个饼。”

毛延寿有些诧异地长身而起，拱手道：“家主。”

程宗扬介绍道：“这是毛延寿毛先生。丹青圣手。这是朱八八，商会里打杂的。”

毛延寿客气地说道：“原来是朱先生。”

朱老倚老卖老地说道：“是小毛啊。往里边挪挪。”

说着毫不见外地捧起毛延寿的汤碗，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一气下去半碗。

毛延寿还是一回遇到这么不讲究的老家伙，直看得目瞪呆。程宗扬只好解释道：“别介意啊。他饿了好几天了——反正你那碗也没怎么喝。给你换一碗算了。”

朱老半碗热汤下肚，整个都活泛起来，中气十足地冲着食肆嚷道：“刚才那碗多加杂碎！弄个大腰子！抓把肥肠！”

程宗扬安慰毛延寿，“再给你另外要一碗得了。”

毛延寿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话找话地寒喧道：“朱先生味挺重啊。”

朱老大咧咧道：“叫啥先生？叫大爷。这羹就得喝味儿冲的。小毛啊，给你也添个腰子？”

毛延寿摆手道：“这就好，这就好。”

程宗扬道：“怎么样？”

朱老自然知道他问的什么，摇道：“这世道，心都败坏了……就剩这腰子味儿还地道。”

程宗扬黑着脸道：“慢点吃，没抢你的！”

朱老呼呼噜噜扒了半碗杂碎羹汤，舒坦地呼了气，然後苦着脸道：“他们不肯认啊。”

程宗扬一怔之下，顿时大喜，“他们不承认死 丫是门？太好了！我看咱们也别折腾了，就这么着吧。就当你们这一支绝後算了。”

“就算我愿意，紫 丫能愿意吗？”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跟她说！”

“你说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朱老语重心长地说道：“那 丫可是要面子的。”

程宗扬哑无言。被岳鸟遗弃，已经是小紫的心结。现在朱老带着她归黑魔海门墙，又被拒绝，可以想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