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到了今天。

这样的结果，唐绪宁一时很难去相信。他站在光晕里，昏目眩，觉得周遭的一切像波般在起伏不停，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鼻腔里氧气稀缺，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扶住滚烫的墙壁，慢慢蹲下去，低看地上的蚂蚁。

不知归途，没有家。一个，一无所有。

这个世界陌生得让他恐惧——

“绪宁。”一首刺耳的喇叭声，把唐绪宁从恍惚中拉回来，他慢慢抬，看到阳光里笑得露出几颗金牙的于大壮，“蹲那儿啥？不怕晒啊。赶紧过来，咱们回家了。”

于大壮在朝他招手。

“于叔……”

唐绪宁喉哽咽，说不出话。

曾经他最看不惯最嫌弃的那几颗金牙，此刻，比阳光温暖。

而这，成了世界为他余留的最后一丝善意。

唐绪宁抱着双臂站起来，勉强地笑。

“我不去了。于叔。不打扰你们。”

别给他善意，他不能再以恶意回报。此刻去打扰于家，难看又羞愧，唐绪宁做不到。

“大小伙子，别别扭扭的啥？”于大壮瞪他一眼，骂骂咧咧地走过来，重重拍在他的肩膀，用了唐绪宁以往最看不上的粗鲁动作，却温暖地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走。于叔组好了局，今天晚上为你接风洗尘。”

唐绪宁往边上躲了躲。

他身上脏，不想太靠近于大壮。

“于叔，我想先回家，我……就不去打扰大家了。”

于大壮看他一眼，皱起眉，“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叫车了。”

唐绪宁脸上的惭色根本就藏不住，于大壮虽然是个粗，但粗中有细，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他。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捶。”于大壮不再和唐绪宁客套了，直接拖了他就走，“走走走，上车。再和老子客气，信不信老子打你一顿？”

唐绪宁：“……”

于大壮开始吹牛，“你别以为这是看守所门，老子就不敢动手。我跟你说，我打了你，也是天经地义，老子教训侄子，谁管得着？”

看他发了狠，唐绪宁终是把难堪压下，享受般听着这久违的训斥。

然后，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上了车。

于大壮也不问他在里面什么况，大大咧咧地说笑着，看他浑身不自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我先送你回家。咱们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休息，晚点咱们再去吃饭。”

唐绪宁侧过，“你……今天不忙吗？”

“忙？天大的事，有接你去吃饭重要啊？哈哈哈哈。”

于大壮爽朗的笑声，愈发让唐绪宁抬不起来，将脑袋垂得低低的，他脖子都软了下去，觉得在于家面前，羞愧之极。

活了二十多年，唐绪宁一直有他固有的傲气，好出身，高学历，英俊的外表，令羡慕的工作，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同龄艳羡不来的一切。他曾经目空一切，看不上于家发户的姿态，在母亲的影响下，觉得最耻辱的事，就是和于家结亲。

没想到，活到现在竟然可笑的发现，被他丢弃的，竟是最宝贵的。

于大壮整整一天都守着唐绪宁，并亲自把他拉到了洗尘宴上。

来的都是熟，除了于家的三，还有于大顺，老村长，以及两三个和于大壮素来亲厚的于家村水库。而别的三姑六婆，和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私下往来。

大家默契地关照着唐绪宁的绪，绝不提唐文骥的事，只是长辈般照顾他。没有讽刺，没有嘲弄，更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假惺惺的安慰，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他的家。

这与唐绪宁之前想的不一样，更是让他羞惭不已。

“绪宁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唐绪宁说话很犹豫，“没有想好。”

于大顺看着他，笑说：“过两天我要送你于爷爷回老家去避暑，你要是没什么事，陪我走一趟？很久没去于家村了吧？去乡下透透气，接触接触大自然，保管你神清气爽。”

唐绪宁没有直接拒绝，“行，要是没事，我跟大顺叔去。”

于休休今天也在，本来她是不想来的，可是心里有一些疑问，想亲自问唐绪宁，于是大着肚子跟着母亲过来了。

在席上，她没怎么说话，唐绪宁也很少看她，偶尔与她目光接触，唐绪宁会马上躲开。

于休休觉得这很是奇怪，进了一趟看守所，怎么就跟变了个似的？看到她像看到瘟疫，宇宙卡王的气质呢？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于大壮让司机送唐绪宁回去，于休休笑着跟过去，在车门堵住了唐绪宁。

“我有事问你。”

看一眼她挺着的大肚子，唐绪宁心里酸涩难当。

他点，“之前的事，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于休休问。

“谢你，肯为我作证。”唐绪宁低着，没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也放得低沉，“我没有想到，最后来救我的，会是你。”

“那不叫救你，我只是照实事告诉警方当天晚上事的经过，怎么判断怎么处理，是警方的决定。”

“那也得感谢你。”唐绪宁苦笑一下，“你能帮我，我很开心。”

开心到她相助的意义甚至大于了事件的本身。

因为这至少可以证明，于休休不恨他。

唐绪宁脑补很多，那模样儿看上去有点落寞，于休休犹豫一下，说：“你怎么招惹卫思良了？她这么整你？”

“我不肯跟她在一起。”

“咋就不在一起了，你俩不是挺恩的？”

唐绪宁苦笑一下，没有多做解释，静默片刻，吸一气，说：“是我对不起她。她这么做，是应该的。”

“所以，你就默认了她的举报？”于休休抬抬眉梢，觉得这个不可思议，“甚至你都没有告诉警方，我那天也在？没有让我出来作证？”

“我不想自取其辱。”

他以为她是恨他的，恨到根本就不会为她说一句话。唐绪宁这么想着，望向街边闪烁的霓虹灯，叹息了一声，“而且，说出那件事，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

“名声？”于休休想不明白了，“怎么就关系到我的名声了？”

唐绪宁嘴皮动了动，低下，欲言又止：“那家夜店，不是正当经营的地方。”

“嗯？”于休休还是有点糊涂。

唐绪宁咬牙，索说，“你总不希望有知道，你去嫖……鸭子吧？”

“噗！”于休休总算反应过来了，那天晚上是张老板请客招呼的，去之前她还真不知道那个店是什么质。现在听到他的理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个，也是。哈哈哈，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唐绪宁安静地看了她半晌，摇摇，换了话题，“你这是快生了吧？别在外面跑了。赶紧回去吧。”

“啧。”于休休把偏向一边，“又管我的事？”

“对不起。我没有资格。”唐绪宁的话，不像反讽，说完迅速低下，然后错过于休休的肩膀，上了车：“我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