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此刻已然倒地不起……

“刀出的挺快，可惜中看不中用！”

凌夫摇着说道。

云台刀客似是仍有不甘，想要直起身子，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还有什么后手，如果就这的话，我反倒是高估了你！”

凌夫将长裙一甩，朝后退了两步，坐在仍然完好的椅子上。

软剑撤去了劲气，重新化作条毛虫蚯蚓，一副畜无害的样子。

“你能这么说，反而证明你对我的了解，也就如此。”

李韵说道。

“好妹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的…… 高莫测？”

凌夫发出阵银铃般的笑声。

清脆动，像极了刀剑相时的声音。

“你和我从未有过集，就算是中都查缉司或者诏狱的报再多，也都只是地文字。若是你觉得一个，用几页纸就能说的清楚的话，是姐姐你太单纯，还是我太幼稚？”

李韵反问道。

“嗯……”

凌夫抬起右手，将食指含在嘴里，双眼望天，当真思索起来这个问题。

“你就权且是当我太单纯吧。”

思忖了片刻，凌夫咂吧着嘴说道。

“单纯的死得快。”

李韵冷冷的说道。

“可单纯的活的快乐！”

凌夫说完后，自己不禁莞尔。

李韵却摇了摇。

因为她根本没有感觉到凌夫的快乐。

就算她真如自己说的那般单纯，那她也是个单纯且痛苦的。

何况在如今这个世道，单纯、坦诚这一类的词，可并不是个多么好的意思。

单纯就是傻，坦诚便是毫无防备之心。

傻子快乐，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脑去思考。不思考也就没有顾虑。

一个轻飘飘的，灵魂都没有任何厚重感，当然会时时刻刻都觉得快乐。

而若是没有防备，则会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是良善。

周身都被美好环绕，当然是一件极好的事。可是这样的却比傻子还要可悲、可怜……

起码在李韵眼中就是如此。

“你也不快乐，何必强撑？”

李韵反问道。

“我有我自己的坚定，你却没有。”

凌夫说道。

李韵听后当然是不屑一顾。

但她却忘记了若是看月亮的时候，是无法关注那漫天星河的。即便是想看星星，也只能执着于其中一颗，看得太多，反而会晕恶心……

凡是都是如此。

追逐的太多，最后只能是徒劳的疲于奔命。还不如沿着一条路，径直的走下去。就算看不到晨曦，无法和清风相逢，也能让手中的刀剑永不卷刃生锈。

行走于永夜，栖身于永夜，来处即是归途。

滴水穿石看着复杂，但靠的是复一的积累。百川归海，李韵只见其中的壮阔，却忽略了奔腾的万里迢迢。

凌夫稳坐，右手虚引，做出个请的手势。

李韵也不再言语。

但她却将剑夹在腋下，从袖筒中掏出那个锦盒，打开，将其中的那枚形状奇怪的丹药一吞下。

“你……”

凌夫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你不是问我还有无后手？这便是了！”

李韵将锦盒朝前一扔，刚好落在凌夫的脚下。

“这不是一枚毒丹吗？”

凌夫问道。

“是，也不是。”

李韵笑着说道。

“事已至此，不如咱们姐妹都敞亮些。这样的绕来绕去的讥讽，着实是无趣的紧。”

凌夫说道。

“这枚丹药，是毒药不假，是良药也不假。只看你怎么用了。”

李韵疏导。

凌夫略一思量，转眼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竟是对着李韵鼓起掌来：

“好算计！好谋划！现在我倒是可以心甘愿的承认，在这些方面，的确是不如你。”

“这丹药叫什么，我也不知。恐怕整个东海云台内，也无知晓。不过只是个名字罢了，不用纠结，若是姐姐有兴趣，不放赐个名字？”

李韵说道。

“我读书少，堪堪能做到识文断字而已……取出来的名字的，大多落了俗套，配不上这绝世神丹。”

凌夫摆了摆手说道。

“端长枝迟将这丹药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说，单凭气味，便可毒杀三五。要是将其捏碎开来，那气味随风而走，怕是半个中都城都难以幸免。尤其是那些没有任何武道修为的普通，读书们。”

李韵说道。

“那却是要多谢妹妹手下留！”

凌夫起身，对着李韵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

她知道李韵所言不假。

到了这个地步，丹药又被她吞腹中，要是再用假话来诓骗，却是让她自己变得一文不值。

但换个思量，倘若李韵存心同归于尽，她尽可将这丹药碎。

只需朝空中一扬，午后的炙热与夏风，就能把其中的毒送至中都城里，掀起一场浩劫。

夏天的太过于毒辣，想必是无喜欢。可却没有会拒绝这暖风的吹佛。

吹在脸上，刮心中，总是能让有别样的触动。

凌夫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中都城南门外，有个叫做“怡然亭”的去处。

“怡然亭”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一片野地，有条石板砌成的小路，压在土坡上去，往里走，便能看到一片滩涂。 皇朝末期的时候，这里曾是一处庙宇，凌夫便常来此。庙里还有些净的轩树，树下有桌席，可以乘凉歇足。

神庙中，见到香客前来，都会泡一壶自己种的茶叶，随后坐在高坡栏杆边，眺望滩涂内的万株黄芦。

有些成堆，有些三三两两的，从中还夹杂着几棵老柳树。

唯一的缺，有个清澈的浅水野塘，天气晴好时，总露着几块白影。

虽然旁边就是繁华的中都城，可这里却好似在红尘十丈之外。

北望是关河十万，尘雾腾腾，南望便是中都城高耸的城墙，两边还有两处高台，立在天幕之下，显得更是笔直。

凌夫以前几乎每里有一半的时间，每当遇到尘世烦扰的时候，都一个跑去依然亭中，趁神庙中不注意，悄悄钻进芦苇丛里，便可寻到许多新鲜的野水浅塘，在此徘徊个把时辰。

若是运气好，碰上了阔大的垂柳，以及水塘中有鱼虾时，那便更为灵动。

水里映青天，白云托影，摒弃了市声喧闹，虽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但也足以删繁洗涤。

可现在的“怡然亭”没了神庙，没了老树。只是旷野上，一片苇塘，几堆野坟而已。

长芦苇的低地，水也不似以前丰沛，初秋的时候，芦苇纷纷变成了赭黄色。

芦苇叶子上，伸出的杆子有成球状的白花，这花被风一吹，就像雪花般满空飞，却是比柳絮更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