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当然十分高兴。

虽然腿脚拖沓，但还是尽力加快了速度朝着刘睿影走来。

“熊姥姥今晚发财了！”

待熊姥姥走近后，刘睿影说道。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今晚卖的不错！”

熊姥姥说道。

随即指了指刘睿影对面空着的椅子。

叫卖了一晚上糖炒栗子，她却是都没能歇歇脚，喝水。此时看上去，倒是显出了几分疲惫。

但刘睿影却敏锐的捕捉到，她发出的那一声安逸的叹息确实在她完全落座在椅子上之前。

两者相差无几，但仍然有细微的区别。

在坐下时，上半身都会朝前探去。伸长了脖子，勾着，手臂僵直，双肩朝里抠着。

熊姥姥落座时也是这样的姿态，与正常无二。不过一个上了年纪，腿脚又不好的老年，突然改变了身体的姿态，每一个动作都应该不那么流畅才对。

刘睿影这次出门，在沿路的茶棚里见过许多赶路歇脚们。有子，有旅，有酒鬼，有侠客。当他们好不容易能坐下时，嘴里都会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或者是呻吟。

这叹息与呻吟声都是在他们已经坐的极为妥当之后才会发出，然而熊姥姥这却是来的急了些。

“要栗子？”

熊姥姥问道。

直到这时，她的上半身才朝后靠去。伸长的脖子以及探出的也回缩，抠这的双肩也打开。

“多少钱一包？”

刘睿影点了点问道。

“五枚大钱！”

熊姥姥伸出一个掌，五指分开说道。

生怕自己的声音被酒肆里的嘈杂盖住，刘睿影听不见。

就在这时，店伙计将刘睿影要的酒，以及花生米都摆上了桌。这盘花生米明显要比其他点的好了许多，无论是色泽，大小，还是火候。并且撒的不是粗盐，而是盐。每一粒花生米都均匀的裹着一盐衣，看上去油亮中透着白，在灯火下十分可。

果然是靠衣裳马靠鞍，穿着一身儿比旁都好的衣服，点同样的花生米却是都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刘睿影看着这盘花生米笑着摇了摇，世道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即便那些圣贤都说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旁看的第一眼还是穿戴与长相。

伙计拿着托盘，有些忐忑的站在桌边。

这样的小酒肆，都是一点一结，不拖不赊。

他显然知道刘睿影不懂这个道理，因为他好似没看见自己一样，已经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半杯酒，同时用筷子朝嘴里添了几颗花生米嚼着。

“那个……客官……”

伙计终究还是出言说道。

掌柜的定下的规矩，他也不能更改，更不能因为刘睿影穿的好就为他例。无论生意大小贵贱，赚到钱才是硬道理。

“怎么了？”

刘睿影差异的问道。

“咱家店小，都是立付现结。您看……”

伙计支支吾吾的说道。

刘睿影一听，赶忙摸向自己的袋。

对于这样的底层中，他从来没有看不起，更不会故意的刁难。至于抱着多少善意，这却是就难说了，毕竟他身处的层面和这些很难有所重合。看这伙计的样子，便知道他和这家酒肆的掌柜，都是老实的生意，开个买卖无非为了糊而已，刘睿影也着实没有必要冲着这些端起他查缉司省旗的架子。

他的手在袋里搅动了半天，想要找些零钱。

一走进酒肆，刘睿影便看到柜台后贴着的单子。这里只卖一种酒，小菜也不过五种。一壶酒，二十枚大钱，一碟小菜八枚。

但刘睿影摩挲了半天，却是都没有摸到一枚大钱。他的袋里除了两个二十两的银锭外，还有几张银票。

银票的面额更大，这家酒肆是决计找兑不开的，刘睿影只能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朝着伙计推去。

银锭一落桌，在这家酒肆里却是要比响起一道惊雷还有威力。隔着老远的酒客，都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伸着脑袋想看看这银锭的样子。

店伙计也不敢接过。

虽然只有二十两，但酒肆仍旧是找兑不开。

“我没有零钱。”

刘睿影摊了摊手说道。

“客官等等，我去找掌柜的来！”

伙计说道。

还不等刘睿影说话，就飞也似的跑开了。

刘睿影察觉到周围的对这银锭的饥渴与向往，于是伸手将银锭笼在掌心。顿时那些的目光中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失望与惋惜……他们还没有看够。白花花的银锭竟然就是这副模样，要比姑娘的胸脯还要白，还要好看！

“等找兑开了钱，我再买栗子。”

刘睿影对熊姥姥说道。

方才银锭落桌，酒肆中神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刘睿影自己，一个是坐在他对面的熊姥姥。

这让他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熊姥姥决计不是一个靠着卖糖炒栗子糊的老婆婆这么简单。

即便她炒的栗子着实好吃，甚至超过了中的城里最有名的徐记，但不是就不是，伪装的再完美，她也不是。只能说熊姥姥为了用这个掩饰自己，因此拜师苦练过糖炒栗子的做法，或者她自己也是个极为吃糖炒栗子的。

对自己的嗜好都愿意花功夫钻研，只要认真的踏下心来，就总会有些收获。这糖炒栗子的味道，便是熊姥姥收获的最好证明。

说起来，这栗子的做法除了用糖炒外还有很多种。可以和冬菇闷在一起，可以和山药烧在一起，也可以和老煲成汤羹。每一种做法都有各自的特点，就和一样。

会笑，会哭，栗子也会。

虽然栗子是死的，是活的，但是栗子被吃到嘴里时，它已经和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往后的命运也息息相关。

间有多少伤心事？

遭逢伤心事的又有多少会吃栗子？

一颗颗栗子被剥掉外壳，赤的丢尽锅中，受翻炒、受油烹、受煎熬的时候，心也是如此。

不断有新的栗子被丢锅中承受这些过程，也不断有先前斗凶的少年走进这家酒肆一杯杯的喝酒。从出喝到落，从晚霞里喝出彩虹，更从少年喝到中年，从瘦子喝成胖子。

那些菜品没有了栗子就无法存在，但是无酒便会无。所以这很多时候，却还不如被自己吃进嘴里的栗子轻松。

店伙计引着掌柜的朝刘睿影走来，他松开手掌，让桌上的银锭重新显露出来。掌柜的看到后对着刘睿影十分恭敬地点致意，然后拿起银锭仔细鉴别起来。

他自是要比伙计更加见多识广，但来这里喝酒的从来没有用银锭付账的。生意的明体现在方方面面，掌柜的虽然看出刘睿影的穿着气质与众不同，但防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二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他一个月的时间都赚不出来。

掌柜的拿着银锭反复掂量后又对着灯火检查成色，就差龇出牙花，要上一。

其实他本想这么做的，但却又不好意思。

酒肆虽小，但掌柜的也有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