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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坞之中，弘历静静的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里和母亲说过的话。

他将弘昐对自己的挑唆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弘昐是怎么暗示自己——他可以借着如今皇阿玛整顿旗务的机会，两联手，同心协力，甚至对弘晖……

弘历还记得额娘当时听完之后的眼神，尤其是听到弘昐有心对弘晖不利的时候。

不夸张地说——弘历觉得：在那一刻，额娘是动了杀心的。

……

勤政亲贤殿之中，沉水香暗暗浮动。

大臣们尚在暖阁中议政。

弘历守在殿前，低默默地想着昨在额娘那里的景。

一直等到了众散去，皇阿玛出来，见了他，面上微微流露出诧异之色。

弘历顾不得许多，赶紧跪了下去：“皇阿玛，儿子有要事相禀！”

胤禛开始还以为是上书房里的事。

弘历还能有什么事儿呢？

但是看着弘历微红的眼眶，他愣住了。

“随朕进来。”胤禛道。

苏培盛跟在后面，就把大殿外的才都给遣散了。

……

接秀山房之中，宁樱裹着斗篷坐在窗下。

院子中的花香很浓，却并不让感到腻味。

想着弘历，宁樱微微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

弘晖站在她面前。

“不要怨恨你弟弟，更别觉得他十恶不赦。他是暂时迷失了，可也是被有心挑唆了。”

宁樱轻轻道。

弘晖摇摇：“额娘放心，这世上又哪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呢？弘历弟弟年少，又未曾历练，难免容易为他巧言所诱，儿子身为兄长，与他又是亲兄弟，理应有包容之量。”

宁樱注视着他。

弘晖是真的很聪明——这种聪明，不是在上书房里读书、举一反三，过目不忘的聪明；也不是在练武场上，跟着谙达学习刀枪骑的聪明。

而是懂得识辨事。

不怪他皇阿玛最看好他。

……

第二，宁樱就听说朝堂之中出了一件事：允禵的属下参与了一场科场贪污案，被捅到了御前。

因为此乃是允禵的属下，所以此事一出，很轻易地就让胤禛想起了当年的旧事。

当年，他刚刚登基的时候，允禵从西北回京，傲慢无礼，对自己“远跪不前”，甚至在先帝灵前当着众大臣的面咆哮，让他这个新君颜面扫地，毫无威严。

胤禛回想旧事，脸色逐渐铁青起来。

或许不应该叫做“回想”——因为他从来没有一天曾经忘怀。

该到了一笔一笔把账算清楚的时候了。

……

万岁对着允禵的属下的惩罚，出乎意料的严厉，甚至牵扯到了此的族，引得满朝上下，心惶惶。

皇上如此释放信号，和当初对待年羹尧如出一辙。众大臣自然心领神会。

没过几天，宗府的折子就上来了——参奏允禵在军中“苦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帤银”等罪。

胤禛顺水推舟，立即撤去了允禵的郡王之爵，谕令将其押回北京，无期限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不得出。

对于允禵来说，这和杀了他并没有什么两样。

甚至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另一边，弘昐在自己府中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整团团转。

他明白：这位十四叔和八叔、九叔向来亲密同堂，皇阿玛如今既然已经对十四叔下了手，八叔和九叔很快就该到了。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急心，弘昐一时间在朝堂之上，一连做了好几件自阵脚的蠢事：先是在皇阿玛当着众面夸赞廉亲王“允禩若肯实心办事，部务皆所优为。论其才具、守，诸大臣无出其右者。朕之此弟较诸弟颇有识量，可资于理，朕甚惜，非允禟等可比。其为聪明强，谦洁自矢，才具优裕，朕知其能办大事”。

朕这八弟要是肯踏踏实实，好好活的话，大臣们都没有能比得过他的，朕就知道他能做大事。

跪在下面的大臣王公们听了“朕知其能办大事”这几个字，再看着皇上微笑的神，大家只觉得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没敢去接这个话茬。

谁接啊！谁不要脑袋了？

但偏偏弘昐接了——八皇叔也是带着他在内务府一起整顿旗务的，若是论政事，这一块他确实有参与的。

有参与便有发言权。

其实弘昐也没说什么实质的话语——最多不过是顺着皇阿玛的话语，往下附和了几句。

他想帮着八皇叔说几句话而已，维护维护八皇叔而已。

在他听来，皇阿玛的这几句话，其实颇有惜才之意。

纵然十四皇叔被皇阿玛所厌弃，只要八皇叔好好事儿，皇阿玛如今正是用之际，也未必便容不得他。

或许是这些天太过焦虑，弘昐一冲动之下，糊里糊涂地便张了。

但是说完之后，看着满殿王公大臣们瞠目结舌的神，又望着皇阿玛铁青的脸色。

弘昐再想到这几，弘历对着自己，不再像从前那般走得近了，而是刻意回避。

种种迹象联系到一起，弘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弘历……！

对于皇阿玛来说，只要挑起了他的疑心——有没有实质的证据，压根就不重要。

弘昐一张脸变得苍白如纸。

“皇阿玛！是儿子糊涂了，是儿子糊涂了！儿子只是想着皇阿玛如今正是用之际，八皇叔……不！儿子并无维护八皇叔之意……儿子是……”

弘昐慌之下，语无伦次。

胤禛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扫了过来。

……

树欲静而风不止，万岁对十四弟允禵的惩罚，仿佛开了一个一般，后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雍正三年的四月里，堪称血雨腥风：万岁不但亲自出马，痛斥当年太子第一次被废时，自己和怡亲王每天细心照顾病重的康熙，侍奉床前，而允禩、允禵、允禟、几个却毫无关切之心，只顾着拉拢朋党，实在可恶。

还有，当年允禵曾因为维护允禩而惹得康熙大怒，说到底，还是因为允禟惹的祸端，起的因果。

这也是大不孝。

四月下旬，已经被押送回京的允禵，还在路上，就已经被定了十四项大罪。

“酒色宣，不知检束，以领兵之重任，尚取青海台吉之及蒙古子多，恣其”

“晋封郡王时，并无感恩之意，反有愤怒之色”

“皇上谒陵回跸，遣拉锡等降旨训诫，允禵并不下跪，反使气抗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