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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早，来顺就在家的簇拥下出了院门。

来旺夫倒还没什么，胡婆婆却把锅炉房臆想成了间地狱，泪眼婆娑的嘱托栓柱，叫他在私巷门片刻不离，但凡有个风吹动，就赶紧回来报信儿。

被她这一哭，来顺就觉得自己不像是去锅炉房，而是要直奔火葬场。

好在离开后巷，气氛就轻松了不少。

不过栓柱的气神，也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先前几，来顺忙着搞发明创造，倒是没怎么关注过他，现下回想起来，这小子貌似最近一直都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再往前一刨，来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二话不说，找准他后脑勺就是一掌！

“哎呦！”

栓柱被打了个趔趄，抬茫然的问来顺：“来顺哥，你打我作甚？”

“虫二杂文。”

来顺淡淡的吐出四个字，却发现栓柱仍是一脸茫然。

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想了想，来顺改道：“那份画了好几个的报纸！”

这下栓柱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讷讷的低下再不敢看来顺。

啧~

他比来顺还小着几岁，如今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又生在讯息鼻塞的年代，骤然接触三版郎这种刺激，也难怪会把持不住，以至伤神伤身。

这一怪来顺不够谨慎，当着他的面藏东西。

二来就该怪朝廷了，报纸办的这么奔放，也不搞个分级制度，这不是坑害祖国花朵么？

有心警示他几句，可时间地点都不太对。

还是回找个机会，再专门给他普及健康常识吧。

略过这小小的曲不提。

却说主仆二到了私巷，栓柱抄着手寻了个背风的所在，来顺则是刷脸过了门禁，直奔巷底的锅炉房。

走进那灰扑扑的院子，就见西墙下已经站了不少，正三三两两的闲话家常。

这些年纪普遍偏大，脸色更是一个比一个晦气——毕竟只有受排挤的，又或是犯了错的，才会被打发到锅炉房出苦力。

相比之下，衣着整洁面色红润的来顺，反倒成了这锅炉房里的异类。

在来顺观察这些的同时，他们也都纷纷对来顺侧目以对，就凭那整齐划一的‘间滤镜’，等闲少年多半会被吓得踌躇不前。

但来顺自然不怕这个。

施施然往前凑了几步，正待主动通名报姓，却忽然发现群后面，竟还蹲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来顺不由就是一愣。

这老爷子怎么看也得有七十往上了，不是说古最讲究尊老么，怎么这么大岁数还给派到锅炉房做杂役？

“你就是顺哥儿吧？”

就在他愣神的当，两个抄着手的中年汉子主动迎了上来，笑着介绍道：“他是张炳，我叫赵益，来管家平常对我们颇多照应，哥儿在这锅炉房里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张就是。”

怪不得便宜老子连送都懒得送，原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内应’。

虽说来顺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在这锅炉房立足并不难，但既然有现成的帮手，他也不会矫排斥。

当下也笑着拱手道：“张大哥、赵大哥，以后有劳您二位多多照应了。”

“好说、好说，顺哥儿莫太客气！”

看张炳、赵益谄媚的态度，便宜老子应是许下了不少好处。

三边客套寒暄着，边往西墙下走去，恰巧就停在了那老汉不远处。

来顺耐不住好奇，冲那老汉微微一扬下，压低声音问道：“这老家是怎么回事？也是跟咱们一样，来这里卖力气的？”

张炳瞥了那老汉一眼，幸灾乐祸的道：“那是东府的焦大，听说这老东西当初喝醉了撒泼，差点冲撞到二和宝二爷。”

“因为这，珍大爷原想把他打发到城外庄子里养老，不想这老东西死活不肯，说什么年轻时曾发过誓，一辈子都要守着宁国府。”

“这不，跟主子闹了好几个月，最后就落到咱们这儿来了——真不知他究竟图个什么！”

竟是焦大！

凡是看过红楼原书的，应该都对他印象颇。

舍命救主的经历，辛辣刚直的脾气，短短几段文字，便成功刻画出了一个曾经铁骨铮铮，现如今英雄迟暮的忠仆形象。

当初来顺看书时，只是为了应付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对书中物全然没有半分共，也唯独看到这焦大出场时，才触动了些肺腑之。

如今冷不丁突然见到真，给他带来的冲击，倒比见到薛姨妈时还大了不少。

此此景，真是……

“你瞅啥？！”

这时焦大突然缓缓起身，吹胡子瞪眼的喝问来顺：“你小子贼贼脑的，莫不是想看你焦爷爷的笑话？！”

来顺：“……”

他这正哀其不幸呢，谁成想焦大就冲着他来了。

单凭这炮仗脾气，也难怪他偌大的功劳，却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来顺虽不是贱皮子，可对这焦大毕竟存了三分敬意，故而倒也没恼，只是笑道：“我听说您老曾跟国公爷上过战场，这不是回撞见，有些好奇么。”

焦大闻言，又盯着来顺看了半晌，忽然冷笑道：“我又不是那练摊耍嘴子的，想听故事自个去茶馆，大爷这儿不伺候你！”

说着，把脊梁骨往墙上一贴，又缓缓的蹲了回去。

来顺再一次无语。

“顺哥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益这时过来把来顺拉到了一旁，手指着院门道：“瞧，铺排差事的来了！”

循他所指，就见个二十出的青壮男子，大模大样的走进了院子，粗声高嗓的吆喝：“都过来、都过来，我有话要代！”

按照便宜老子提供的报，这应该不是柴碳管事邓好时，而是他的跟班王柱儿。

这等在荣国府里，原是没什么牌面的，但在锅炉房却颇有一呼百应的派。

十二个锅炉房杂役，立刻就有十一个围了上去，只那焦大充耳不闻，依旧抄着手蹲在墙角。

“哎！”

王柱儿见状脸色就是一沉，不耐烦的催促道：“那老，说你呢，还不赶紧过来。”

焦大抬瞥了他一眼，嗤鼻道：“哪个裤裆没缝好，露出你这么个玩意儿？针尖粗细的东西，还敢冲你焦爷爷挺腰子！”

这焦大还真逮谁怼谁！

听他骂的有趣，来顺险些笑出声来。

“你个老东西骂谁呢？！”

可王柱儿却是彻底恼了，撸胳膊挽袖子直奔焦大。

那张炳赵益等都在一旁瞧热闹，全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可来顺却有些按捺不住。

虽说这事儿纯属焦大自找的，但这老毕竟是他在红楼梦中，唯一投注过真实感的角色。

尤其他都七八十岁了，真要是和王柱儿动起手来，怕是不死也没几好活的。

略一犹豫，来顺便闪身拦在了王柱儿面前，嘴里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