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的这些还有几个能活着？有几个有力气骂顾国公？”

“一个个瞎了眼，不知道谁养活了你们，谁救了你们的命，反倒信了那些谣言，吃着安西军的粮食，吃饱了又骂安西军，我大唐从立国到如今，何曾见过你们这等忘恩负义之辈？”

“中毒死了一百来，你们全怪到安西军上，安西军若真想害你们，会拿自己的粮食来赈济你们吗？一个个猪脑子，分明是有陷害顾国公，陷害安西军，偏偏尔等蠢不可及，居然信了谣言，真为顾国公和安西军不值，早知今，当初那些赈济你们的粮食拿去喂狗都比被你们吃了强，至少喂了狗它还会摇尾。”

话说得很难听，难民们的愤怒的躁动却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许多露出若有所思之态，还有那些清醒得更早的，早已面露羞惭，垂不语。

万春却越说越气，气得眼眶都泛红了。

她这些也很辛苦，顾青想出慈善募捐的法子，万春响应得最积极，从早到晚都在为难民募捐，四处拜访长安城的权贵，从他们手里抠出一些钱粮，想到自己的努力能救活无数条命，万春感到很满足，再辛苦也值了。

可她没想到难民们信了谣言，竟然反过来责骂顾青和安西军，万春顿时觉得自己多的努力白费，更为顾青感到委屈不平，脾气向来傲娇的她当然受不了这等委屈，于是今便气势汹汹地来到难民营，对这些忘恩负义的难民们开骂了。

痛快淋漓地骂过后，万春的怒气不仅未消，这些子受的辛苦和委屈反而越来越放大，顿时气得流下泪来。

“为众抱薪者，却使他冻毙于风雪，你们太让寒心了！”万春哽咽道。

群里，激愤的绪渐渐消失，那一张张麻木和饥饿的脸庞上已看不到怒气，只有思和惭愧，他们就这样注视着万春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顾青来到难民营时，看到的便是万春的眼泪。

刹那间，顾青心里忽然涌起一难言的滋味，是感动还是心疼，他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今生能够为他奋不顾身的子，不止一个。

“顾公爷到！”韩介扯起嗓子大吼。

难民们一惊，纷纷自觉让开一条路，无数低垂着，心虚地躲开顾青的视线。

万春擦了把眼泪，使劲吸了吸鼻子，转身看着他。

阳光与白雪互相照映的光晕里，万春的泪痕格外清晰，像蜿蜒的丝。

顾青不自禁地伸出手，为她擦了擦俏脸上残留的泪痕，柔声道：“你不必如此的。”

万春扭过身，冷冷地道：“凭什么受了委屈便不能骂了？为何要忍气吞声，你又不欠他们什么。”

顾青看着她仍然布满泪痕的脸蛋，又看了看周围难民们一个个低垂的，忽然笑了起来。

“为众抱薪者，只是心怀慈悲，并不在乎荣辱，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冻毙于风雪。世事皆有目的，唯独‘慈悲’没有目的，纯粹而为，不求回报。”

顾青语气平静地说完，扭对韩介道：“把他们都带过来，事该了结了。”

韩介大声应是，随即亲卫们将捆绑着的李辅国和一众察事厅的主事，以及那名投毒的泼皮都押到群中。

韩介用剑鞘狠狠地朝泼皮的膝弯处一磕，泼皮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涕泪横流，在难民们面前将自己受指使而投毒的事说了出来，说得非常详细，从指使受命，到如何接近熬粥的大锅，如何趁不备将毒药投锅中，条理非常清楚。

接着便是李辅国和察事厅的主事们，在亲卫们的刀下，这些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颤声将整件事的谋完整地说了出来。

所有都说完后，顾青冷着脸没说话，韩介环视难民，神愤怒地大吼道：“都听清楚了吗？投毒与顾公爷无关，与安西军无关，是朝中有陷害，尔等愚昧无知，信了谣言，顾公爷和安西军为你们四处筹集粮食，不忍见你们饿死，却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

“你们不去骂那些漠视你们受苦的权贵，却来辱骂赈济你们的善，这世上果真是好没好报么？”韩介越说越气，怒道：“既然好没好报，安西军便停了你们的粮食赈济，由你们自生自灭吧！”

顾青拍了拍韩介的肩，苦笑道：“行了，再说就过了。”

韩介余怒未息地哼了一声，闭嘴后退几步。

顾青冷冷地朝李辅国等瞥了一眼，尤其见到李辅国脸色灰败的样子，顾青心里忽然想起这位历史上著名宦的评价，然后笑了。

在如今这个年代，李辅国没来得及成为大权在握的权宦，却莫名被两位帝王出卖，狠狠栽在这么一桩小事上，也算是天道有回了。

没有了李辅国的世界，会不会少几许暗？

“韩介，明正典刑，全部斩了！”顾青冷冷地道。

韩介大声应是，亲卫们随即扬起了手中的刀，难民群立马迅速后退几步，惊骇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一排犯。

李辅国大惊，怒道：“顾青，我已代清楚了，此事非我主谋，你不能杀我！”

顾青微笑道：“大唐是有王法的，害了那么多条命，你觉得自己还活得下去？李厅长，来世就算做不了好，至少做个无害的。”

笑容一敛，表忽冷，顾青伸手扣住万春的肩，将她整个身子往后一扳，避开杀流血的场面，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一下。

韩介立马喝道：“斩！”

亲卫们动作统一，手中的刀狠狠挥落，鲜血溅，颅滚动，难民们吓得再次往后急退，抬再看那道背影，们的眼中充满了敬畏。

直到这时们才彻底明白，这位顾公爷不是没有脾气的，看他对待这些犯的雷霆冷酷手段便知，他只是不愿将这些手段用在难民身上，而他们这些难民却仍然无知无畏，在背后肆意辱骂顾公爷。

回想种种，们顿时觉得自己何等的无知，又是何等的幸运。

水退去，大淘沙，淘过之后方知本色。

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天上仍飘落片片白雪，顾青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走吧，回城。”

说完顾青与万春并肩离开。

万春仍被顾青搂着肩，神羞涩地垂着，一时间所有的委屈不平全化作浓浓的甜蜜，脸上仍残留着泪痕，嘴角却不知不觉扬了起来，有一种兴奋雀跃的冲动。

“韩介，张怀玉和思思去南方筹集粮食，应该快回来了，粮食运到长安后，马上分发给难民营。”顾青边走边道。

韩介不甘不愿地应了。

万春不满地道：“他们如此辱你骂你，为何还要赈济他们？太不公道了。”

顾青沉默片刻，道：“你觉得我善良吗？”

万春毫不思索地道：“当然善良，你救了几万条命呢。”

顾青笑了：“我的善良是不是很廉价？”

万春迟疑，然后摇。

顾青语气低沉地道：“被误解，被辱骂，可我依然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真正的善良，是在经历了黑暗之后，依然选择追逐光明。”

万春似懂非懂，只是目光迷离地看着顾青。

这个男说的话她或许不懂，但这个男的担当和魅力，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且摸得着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