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里的好禅相见。

这和尚自号黄杨，是大唐御弟。

此刻，在黄杨的面前坐着的是大唐国师李青山。

李青山看着桌旁抄经的僧，说道：“昨夜……朱雀醒了。”

黄杨僧也未抬，平静回答道：“前代圣留下来的神物，动静之间自有真义，哪里能让我们这些还困在红尘中的凡夫俗子知晓，青山道兄何必自扰？”

李青山淡然应道：“既在红尘之中，如何能不被红尘气息所扰？”

黄杨僧缓缓抬起来望向他，忽然开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陛下既然在宫中，你为何不在宫中？”

李青山道：“规矩乃死物，不能被死物所拘。”

“陛下大部分时都在宫里，难道我就要天天被拘在宫中？”

“你可以躲在万雁塔内修经，我这个昊天道南门之主，也有很多事要做，更何况长安城内谁能对陛下不利？”

“昊天道南门……”黄杨僧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泛起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容。

随即，他轻声感慨说道：“我大唐硬生生从昊天道里分了个南门出来，真不知道每年你回西陵时，怎样才能抵挡住那些大神官们眼眸里出的怒火。”

李青山傲然说道：“闭了双眼，坐在神殿之上，不去看那些师叔师伯的老脸，聋了双耳，站在没有桃树的桃山里，不去听山庄严钟声。”

“南门每年该缴的银子一分不少，他们还想怎样？”

“难不成还真能把我定成叛教逆贼诛杀？”

“那西陵上那些老道们们必须得先灭了我大唐帝国。”

黄杨僧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昊天道南门是大唐帝国与西陵神殿之间平衡的产物，实际上代表着大唐帝国在世俗宗教战争中获得的最大胜利，存在世间每多一，西陵那些道家高们脸上便要难堪一，他修行的是佛门本领，对这种事实在不适合发表太多看法。

“昨夜朱雀醒了。”

李青山把谈话拉回最先前的话题，冷冷看着黄杨和尚说道：“不论愿不愿意自扰，已经惊扰了很多，我身为大唐国师不可能面对朝廷的疑问却给不出答案。”

黄杨和尚看着身前案上的佛经，看着经书上那些用朱砂心血润成的鲜红墨迹，沉默片刻后应道：“所以你来寻我找答案？”

“朱雀醒之前，南城有一名剑师被砍掉了脑袋。”

“而且朱雀在醒了之后，很快便又沉睡过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死的剑师曾经是军部的文书鉴定师。”

“没有几个知道他师承西陵，一手剑诀来自我昊天道门。”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没有替西陵师叔伯们向帝国兴师问罪的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剑师死之前驭剑了凶手外衣，但那凶手却没有流血。”

听着这话，黄杨僧若有所思，缓缓应道：“武道巅峰的强者？”

李青山转过来，纳袖于身后，静静看着僧说道：“帝国的武道强者都不可能出手，南晋大河燕国等地的武道强者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中，所以这种可能极小，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月国那些苦修和尚潜进来发疯。”

“所以你来问我。”

黄杨僧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

李青山道：“世间传说，你曾去过荒原上那处不可知之地，我知道这并不是传说，而是真事。”

“既然如此。关于月国那些苦修僧的事，我当然要来问你。”

“我是大唐平州府。”黄杨僧敛了笑容，静静回答道：“而且我并不相信月国的僧侣们会无缘无故冒险潜长安城杀。”

“那你怎么解释凶徒衣上无血之事？”李青山看着他的双眼问道。

黄杨僧眼眸宁和，缓声回答道：“还记得书院开学那天，你曾感觉到的“道”的气息吗？”

李青山蹙眉道：“可是，夫子已经离开了长安。”

黄杨僧却道：“那，你我猜测，那是一位不可知的神秘强者。”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位不可知的神秘强者在长安。”

“甚至可以让朱雀在顷刻之间沉睡。”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瞒不过去的呢。”

李青山闻言，紧紧握住了双拳。

“你这个猜测太过可怕……”

“世上除了夫子，还有这样的吗？”

“要知道，纵使你我全力施为大概也只能令那朱雀懒懒睁开眼睛看上一眼。”

“而这世上能让朱雀在怒火之中顷刻间沉睡的又有几个？”

“若真是那些传说中的前辈，他为什么要来长安城杀？”

黄杨僧微笑道：“还是那句话，前代圣留下的神物，动静之间自有真义，哪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体悟？”

“那位神秘的前辈既然身具圣之姿、天启之能、无距之念，那他的目的也不是你我所能猜想。”

塔内，陷了平静。

片刻后，李青山轻叹道：“天启十三年……真的不大平静。”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起一卦。”

黄杨僧道：“我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

“这种事，最好不要起卦。”

李青山蹙眉道：“虽然天机不可测，但我还是想看看是谁遮住了长安城的天。”

黄杨僧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试图阻止对方，将桌上佛经笔墨移开，自匣中取出黑白棋子与一方棋枰，放在书案之上。

李青山走到桌案旁，随意抓起两把黑白棋子，随意的扔到棋枰之上。

数十枚哑光棋子在木制棋枰上撞击滚动旋转，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突然在刹那间，所有的棋子，全部化为灰烬。

下一刻，李青山整个仿佛如同受到了重锤一般。

面色一白。

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鲜血。

鲜血吐在棋枰上。

顺着棋枰的缝隙缓缓流动。

弯弯绕绕，阡陌纵横。

像一条条血色的蚯蚓蠕动着。

……

清晨，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里。

一茶香弥漫。

如果仔细去闻。

茶香里，夹杂着几许血腥气。

一脸焦急的卓尔跪坐在门前，眼中充满希冀的看着叶千秋，他的身前，是一个浑身是血，陷昏迷的普通少年。

“师父，他还有救吗？”

叶千秋一手按在了少年宁缺的胸，然后他苏醒了过来。

宁缺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叶千秋，想要说话。

叶千秋抬手，打断了他。

只说道：“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

“你现在的况很不好，但这也是你的机会。”

“我现在问你。”

“还要去书院吗？”

宁缺神色坚毅，点了点。

叶千秋微微一笑，道：“好。”

随即，叶千秋一挥手，宁缺消失在了卓尔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