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宫二反问道。

“津门是个都知道他不会。”廖先勇淡淡道，“要说起来，鄙和耿良辰是敌非友，但即便是敌对，我也不得不说此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断然不会气量狭窄到因一言不合而杀。”

说到这里廖先勇顿了顿，道：“不过他打断你师兄的腿这事儿……你师兄到底把他怎么了？”

宫二不再言语。

宫宝森缓缓摇道：“应该不是他，他要杀马三，在登瀛楼里就有机会。如果他要泄愤，当时他就可以废了马三，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手下留。”

廖先勇眼珠骨碌碌转，猜测着这其中的原委。

不过宫宝森说到这里却不说了，只是对廖先勇拱手道：“廖总，我徒弟的事，就拜托你了，请务必找到行凶之，给枉死之一个代！”

“你放心，宫师傅，这是我的职责，廖某必定全力以赴！”廖先勇正色道。

“我徒弟的尸身……”

“明天吧，明天去法兰巡捕房领尸体，等仵作查验过尸身，你们就可以把他领走了。”廖先勇道，“诊所的医生伙计我已经全带回巡捕房了，我会亲自盯着这案子，亲自审讯这些，一有什么消息或者线索，我立刻派通知您。”

“谢谢啦。”

宫宝森再次拱了拱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宫二和老姜急忙跟上。

郑山傲对廖先勇道：“我师叔住在我家里，廖总也可以直接给我拨电话。”

“好，一定，一定。”

门外，宫二问道：“爹，您真的觉得师兄的死是个意外吗？”

宫宝森缓缓摇：“是不是意外，不重要了。巡捕房的能查出什么来最好，要是查不出……我这个当师父的，会给他一个代的。”

便在这时，郑山傲出来了。

宫宝森看他一眼，对宫二道：“你和福星去巡捕房吧，看着点儿，别让他们糟践三儿的尸首。我和你郑师兄一路说说话。”

“好，爹……”

看着宫宝森和郑山傲离去的背影，宫二只觉鼻子发酸。

世间的苦大都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毫无防备，毫无抵抗。

“姜叔，你觉得是耿良辰吗？”宫二问道。

“不是他。”老姜摇，但立刻恨声道：“但没有他，三儿也不会死！”

宫二怔怔看着远方的车水马龙，道：“我一直不太喜欢师兄，觉得他这功利、俗气。但从小到大，师兄没亏待过我。每逢年节，给父亲的孝敬，给我的礼物，从没落下过。我托他办的事儿，他每次也都办的妥妥当当的。”

“师兄大抵是知道我不喜欢他的，但他对我一直如故。以前我觉得他假，可现在想想，也许他只是不跟我一个小子计较……”

“姜叔，你说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念起他的好来？”宫二笑笑，眼泪滑落，“说起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没替师兄做过什么呢……”

她身后，老姜早已泪流满面。

行驶的汽车里，宫宝森和郑山傲沉默以对，一路无话。

说是在路上说说话，但其实，却无话可说。

一路上，两都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车子停到了郑家府邸的大门。

“师叔，到了。”

宫宝森回过神来，看向郑山傲。

“山傲啊，你离开关东，是哪一年的事？”郑山傲突然问道。

郑山傲怔了怔，有片刻失神。

“光绪三十一年。”郑山傲道，“用西历算的话，就是1905年。”

“还记得，那一年你为什么离开关东的吗？”宫宝森再问。

郑山傲微微沉默，答道：“那年，咱们八卦门因受到刺杀出洋五大臣之案的牵连，遭逢大难。门弟子无不纷纷出逃，只留下宫师叔您一在关东苦苦支撑局面，方才有了今形意八卦门大兴的局面。”

“那一年，下了好大一场雪，也出了好多好多的大事啊……”宫宝森感慨道。

“罗刹和哲彭在旅顺打仗，北洋六镇新军练成，同盟会成立，京张铁路开修，吴樾刺杀五大臣未成身殉革命……这些事儿，都是在光绪三十一年发生的。”

“那一年咱们八卦门中，也有加了吴樾的北方刺杀团，刺杀出洋五大臣，可惜事败，死的死，逃的逃，被张雨亭抓了个哲彭薄无鬼，放在奉天街滥杀无辜，用来引诱同盟会志士上当。”

“这个薄无鬼以前也是同盟会的，知道很多辛秘，只是彼时他已经疯了，成了只知道杀戮的妄。此不死，我八卦门在关东便无立足之地，同盟会的志士，也永无宁，每天死在其刀下的乡亲，也永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