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逛街回去的时候，宿舍已经焕然一新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地面整平，铺了花砖，再铺一层木板。床上叠了厚厚的被褥。新买的一套柜子桌椅是本城能找到的最新的式样。墙面重新刷了一遍，挂了几幅画。都是名家手笔，赝品比正品还多的那种。书案上已经摆满了本地县志，地理志，各种杂记，流行话本……一尊洁白光润的玉瓶儿阳雕双鱼，盛着新开的色杏花。

铁慈看东西熟悉，问了才知道，自己遗落在盛都行风码的行李，已经被师傅派送过来了。

铁慈笑一声道好，看赤雪并没有把过于尊贵的东西拿出来，便点点。坐下来的时候却想，自己决定来滋阳是临时决定，事先没有告诉任何，师傅的却这么快就将行李送来，师傅的能量……

她这么想的时候，心中微微一紧，随即便抛开。

左右师傅不会害她，救她助她都不止一次，没有师傅就没有她的今天。

丹霜端了几样小菜过来，她向来有易牙妙手，铁慈吃惯了她做的菜。此时沈谧也回来了，铁慈便邀他一起吃，沈谧这个油滑乖的，却并没有立即凑过来，只笑着站在一边道：“谢公子赐。我已经吃过了。如果公子不介意，能否将这盘拔丝山楂赏给小？家母最近胃气不适，正想些甜酸开胃的东西吃。家里执炊的婆子技艺又不，做不来这般致食物。”

铁慈筷子一停。

沈谧穷得衣服都盖不住脚，家里却请了仆？

她心中起了恶感，面上却不动声色，示意丹霜把菜用盒子装了给沈谧，沈谧脸上向来都挂着笑，只是那笑总像刻在脸上般弧度变化不大，此刻这笑容却带了几分灿烂，道了谢便匆匆走了。

丹霜便目视铁慈，意思是是否要跟踪，铁慈摇了摇。

她并不会轻易予谁以信任，自然暂时也不用担心会被背叛。

吃完休息一会，天也黑了，铁慈练功，调息，洗漱，准时在亥时上床。两侍在隔壁的小间合住。铁慈向来不要守夜。

睡到半夜，忽然听见敲门声，门外灯火晃动，有粗声粗气地道：“起来！起来了！”

铁慈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刘老，举着个火把，衣着整齐，背着个包袱，里隐约露出锯子的尖。

“起来活了！”

铁慈看看天，月明星稀，绝对不超过丑时。

滋阳县工作如此努力，半夜就上班打卡了吗？

“你不是说要随我学技艺的吗？”老刘皱眉道，“学艺这事，自然要夜不休，别的不说，老夫还急着回乡呢！”

“那，师傅稍等。”

刘老皱眉坐在门外的石上，点起一杆烟，心想京中娇贵公子哥儿，洗漱穿衣梳抹小白脸，怕不得半个时辰，说不定一时犯懒，直接回床上躺尸也未可知。若是等不着，便去回报县丞，说教不得，发作一顿，想必县丞届时也不好意思再强留自己。到时候便是怪那小白脸，又于他何？

他盘算着，美滋滋抽一，想着等也无用不如回去睡大觉，正要起身，却见门开了，铁慈一身清爽走出来。

刘老愣在当地。

看见眼前这娇贵儿，扎束得整齐也罢了，甚至背后也背好了包袱，包袱里居然也有锯子。

看他不动，铁慈还走在前面，催他：“师傅快点。”

刘老站着不动，半晌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哪里？”

“城外葬岗。”老笑得不怀好意，“去寻那些无主尸首，学学如何剖尸。那边有个野林子，迹罕至，白骨遍地，剖起来方便。”

说完便觑着她表。

哭吧哭吧不是罪，赶紧尖叫回家睡。

铁慈果然转身回房。

老终于满意地笑了，磕磕烟灰，一转看铁慈又出来了，这回她拎了一个油腻腻的纸包。往包袱里一塞，道：“师傅走啊！再磨蹭天要亮了！”

老刘：“……”

憋了一肚子气的老被铁慈拎了上马，快马去了城西迹罕至的风波山，风波山下有风波林，地处偏僻迹罕至。

夜里那一片林子黑黝黝的，从林子边缘看出去，滋阳县的屋脊连绵鳞次栉比，都笼罩在无垠的暗色下，隐在云后的月色给黑色天际镀了一层油腻腻的亮，看上去像是大地上那座高耸的建筑物上的灯火在反光。

铁慈目光向下，看见了一座高塔，塔上灯火微光，像漂浮在空中的星。

那想必就是元檀寺中的苍生塔了。

她随说了一句：“苍生塔中有住哪？”

老刘正在拖骨扒坟，也不回地道：“说什么呢。苍生塔闭塔多年。便是年节开放，也不允许上去的。”

“那不是……”铁慈指那灯火叫他看，一回，却发现那点微光没了。

老刘抬起来，自然什么都没看见，没好气地翻一白眼，咕哝：“撞鬼了你！”

这话没吓到铁慈，倒惊到他自己，打了个寒噤，将一具东西往铁慈脚下一拖，道：“终于找到一具新鲜的！来，看看，这具因何而死？”

山林中夜鸟咕咕低叫，空气中弥漫着树叶和不知名物体俱同腐朽的气味，风过叶片唰唰作响如鬼拍手，月光一线如弯刀割过一座座残的坟茔。

铁慈转，死狰狞的脸猛地撞眼帘，刘老等待听见一声惊叫，结果铁慈对尸首摆摆手，道：“嗨，老兄，夜半惊扰，莫怪莫怪。回送你一副好棺材。”

刘老失望地叹了气。神却平和了许多。

不管怎样，能遇见一个尊敬他的行业和技艺，也尊敬逝者的，总是一件好事。

坟茔前两个碰，嘀咕声幽幽如呓语。

“……这已经起了尸斑，周身青黑，看不清伤是吧……拿点水来。来，滴一滴……停滞不流的是伤，完好的肌肤比较松软，会流走……”

“这万一是不新鲜尸首，如何查看？”

“备些醋、葱、椒、盐。用水湿润皮肤，把葱白捣碎敷一敷，再用纸浸醋覆盖一个时辰。再用水洗净，伤就能看见了……”

“如果是骨伤呢？”

“醋洗全身，抬至亮处，以新油过的雨伞或者丝绸对光查看，则能查骨伤。没有光，炭火之光隔照也可。”

“若以上法子都不成呢？”

“你这娃娃忒烦！还有最后一个办法，白梅与葱并椒和盐捣碎做成饼子放在火上炙烤，要验看的地方贴上纸，白梅饼隔着纸来回熨……这具是腿骨折了后失调养而死……看看这具，自缢而亡，舌出，遗矢，腿上有血印，微焦黑，看上去像火烧的一样，腹下部分青黑色……啧啧，再迟一步咱们也看不出来了，肠子都烂穿了……”

铁慈忽然摸了摸肚子，伸手去包袱里掏东西。

刘老：“怕了？恶心了？我就说你个公子哥儿……”

他对公子哥儿的吐槽还没完，就见铁慈掏出那个油腻腻的纸包，摊开，里一大堆和饼子。

刘老顿住。

目光缓缓从地上烂出肠子的尸首，转到那一堆里的五花和内脏，好几个来回。

敢先前听说去葬岗剖尸就回，原来是去备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