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要的事儿定然能成。别可敢弹劾皇帝？他敢，因为他信危险在他的面前只是个纸老虎罢了。

哪怕是皇帝，他也觉得对自己无害。

这种蜜汁自信到了皇帝和宰相们的眼中便是大无畏！

一个大无畏的御史，这不正是朝中苦苦寻求的吗？

当年魏征便是如此，可贞观远去，本朝谁有那等大无畏？

杨德利目光炯炯，丝毫看不到批龙鳞后的后怕。

杨德利，浑身都是胆也！

他走出大殿，抬看了一眼天空，突然很是快活。

我果然是刀枪不！

等他到了御史台时，御史中丞桑余突然出现。

“见过中丞。”

众行礼。

桑余的眼神很凶狠，看着就和狼似的。他盯着杨德利，冷冷的道：“你进宫仗弹了？”

杨德利点，“是。”

桑余突然喝骂道：“贱狗，进宫仗弹为何不禀告老夫？跋扈嚣张，今老夫非得要把你赶出御史台，但凡有老夫在一，你就休想回来！”

杨德利要倒霉了。

同僚们默默挪动，离他远些。

可杨德利依旧是蜜汁自信，辩驳道：“从未有规矩说御史进宫仗弹还得要禀告御史中丞，中丞这是何意？难道是对下官不满，想公报私仇吗？”

我去！

杨德利这胆子，竟然直接抽了桑余一掌。

同僚们再挪远了些。

这是你自寻死路……桑余冷笑道：“今不是你滚，便是老夫滚！”

这话决绝到了极点。

杨德利依旧是梗着脖子，压根不带害怕的。

我刀枪不。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是快活的声音。

“好消息，好消息！”

一个小吏飞也似的跑进来，欢喜的道：“刚传来的消息，咦！杨御史也在？正好。杨御史刚进宫仗弹，当着陛下和宰相们的面弹劾陛下纵容李义府徇私枉法……”

桑余面色一变。

此找死！

同僚们却靠拢了过来。

这么能淦的同僚，这般大无畏的同僚……这不是我等追求的目标吗？

“李义府当朝反驳，杨御史一一批驳，说陛下纵容李义府，李义府再去纵容他，一步步上行下效，把大唐律法视为无物……更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嘶！

众不禁倒吸一凉气。

这是批龙鳞啊！

杨德利要倒霉了。

桑余松了一气。他知晓李义府的有恃无恐。杨德利这般批龙鳞便是自寻死路。

一个御史突然喊道：“我要为杨御史喊冤！”

另一个御史也说道：“李义府多有不法，朝中官员多有攀附，从未曾被处置过，今杨御史大无畏……我定然要为杨御史出！”

“我也算一个！”

“大唐男儿，死则死矣！”

一张张涨红的脸上全写满了无畏二字！

杨德利不禁红了眼眶。

小吏傻眼了，“可……可陛下却从善如流，当朝呵斥了李义府，令其请罪，更是亲切称呼杨御史为杨卿……”

众愕然。

桑余面色大变。

皇帝会称呼重臣们为某卿，这是一种亲切的称呼。可一个御史却远远不够格。今皇帝称呼杨德利为杨卿，这便是格。

为何格？

毫无疑问，是因为杨德利的弹劾击中了皇帝的心。

皇帝变了！

桑余突然发现自己的脸有些热。

老夫刚才可是放了狠话，今不是他滚就是老夫滚。

现在杨德利当然不会滚，老夫要不要滚？

他悄然而退。

谁敢戳老夫的肺管子，老夫就和他不共戴天。

“桑中丞。”

杨德利的声音带着欢喜和不解。

“你不是说今不是我滚，便是你滚吗？”

众这才发现桑余差点就溜了。

杨德利！

桑余咬牙切齿的加快了脚步。

此竟然敢当众让老夫没脸，这个仇，老夫记下了。

“桑中丞，你以往时常说做要言而有信……”

桑余最喜欢标榜自己的优秀品质，譬如说一诺千金什么的……这只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今被杨德利这么一揭穿，顿时都成了笑谈。

“桑中丞……桑中丞……”

那些官吏都在偷笑。

一个御史说道：“杨御史，下衙后我请客，一同去饮酒。”

“同去同去！”

众都在看着杨德利……以往大伙儿对杨德利虽说不反感，但杨德利太抠门，也远远谈不上友好。今齐齐欢喜，这便是一种认同。

敢批龙鳞的御史，便是我们的偶像！

“杨御史，哪来家中，你我好生说说话。”

“好。”

杨德利也曾想过和同僚们好，可努力许久却没用。今一朝打这个局限，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

任雅相拜相了！

“恭喜任相。”

兵部的官吏们流来贺喜。

任雅相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参知政事，也就是说，他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参与朝政。

哪怕是久经宦途，这一刻任雅相的脸也多了红润。

生巅峰了！

“恭喜任相！”

贾平安觉得老任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封相之后，政治地位截然不同，话语权也截然不同。任雅相原先是武将，武将封相，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儿。除去一个李勣之外，程知节等只能瞪眼。

老任往里不吭不哈的，没想到……咬的狗不叫啊！

任雅相拱拱手，含笑道：“老夫进了朝堂，此后责任重大，自然不敢懈怠。你等在兵部要好生做事。”

吴奎急忙应了。

有一个超品的上官，对他来说太难受了。原先还能有商有量的，从今起，任雅相一句话就能让他低。

老夫太难了。

闹哄哄的气氛延续了半个时辰，随后各自散去。

任雅相笑眯眯的进了值房，叹息一声，“老夫开始还担心有起哄，可刚才所见，秩序井然啊！可见我兵部的官吏都是知晓分寸的。”

拜相后得夹起尾一段时，免得别说你任雅相不稳重。

任雅相很满意，刚坐下，就听到外面有嚷道：“任相该请客了。”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

任雅相莞尔，“这些呐！”

所谓的上官请客实际上并无卵用，不论你在席间如何拍彩虹，如何如孔雀开屏般的展示自己的长处，最终不过是一场空。

贾平安和他说了一会儿，照例说是要去修书。

任雅相看着他那正气凛然的模样，一肚子的话突然就没法说出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