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就吹吹打打地上门提亲，于是，当天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皇后的生母要改嫁了，犹如一石激起千层。

时多是受一些儒家德思想的影响，强调男尊卑，主张子应该从一而终，大齐还有很多地方以贞节牌坊为荣，他们觉得沈芷先和离、后改嫁实在是有辱斯文。

到了第二天一早，就有御史在早朝上弹劾皇后的生母不守德、轻浮无状等等，甚至还提及沈芷在上段婚姻中不敬婆母之罪。

当那御史数落完沈芷的五大罪状后，满朝寂然。

朝臣们神各异，有的不置可否，有的低眉顺眼地盯着鞋尖，也有的官员对那名御史投以难以名状的眼神，觉得这简直是榆木脑袋，更有悄悄地抬去瞥前方的顾玦。

顾玦一手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地叩动了两下，抛出了两个问题：“王御史，你可知道最近五年大齐因为打仗折损了多少壮丁？大齐的减少了多少？”

王御史：“……”

王御史既不属于兵部，也不属于户部，对这两个问题是一脸茫然，只能僵声答道：“臣不知。”

于是，顾玦就点了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回答，两位尚书相继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答了：

“最近五年，大齐各地战死兵员二十万余。”

“大齐的减少了五百万。”

两位尚书报出来的数字令满朝文武一惊，先帝顾琅登基时大齐朝尚有四千万左右的，这短短几年间，竟然有五百万消失了。

顾玦继续道：“朝廷鼓励寡改嫁，鼓励男成婚生子，沈芷身为皇后的生母以身作则，响应朝廷号召，自当嘉赏，封为安国夫！”

满朝再次哗然。

在大齐朝，除了公主、郡主、县主等封号外，子一般都是妻以夫为贵，凭借夫君得的封号诰命，比如沈芷从前是永定侯夫。

大齐朝百余年历史，得封“安国夫”的不过两，一是妻代夫上前线，大败敌国的梁夫，另一是五十年前首辅聂世琮的夫，聂夫有生之年在大齐建立了几十间善堂，救助了无数被遗弃的孤，被当时的赵太后封为安国夫。

沈芷是第三位安国夫。

王御史：“……”

王御史的脸色难看极了，一阵青，一阵白。

他弹劾沈芷不守德、轻浮无状，可新帝却当众给沈芷封了安国夫，这未免也太专横了吧。

王御史感觉到周围众嘲讽的目光就像是一根根针似的扎在他身上。

“皇上……”

王御史还想再说，顾玦却不耐烦听，直接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朝廷法令无理？”

王御史也知道新帝不悦，但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皮说道：“寡改嫁本就是不贞。”

“那大齐损耗的壮丁怎么办？”顾玦紧接着问道。

王御史一本正经地答道：“皇上，臣可以鼓励每家每户多生子嗣，适当减免赋税；令适龄子必须出嫁，否则或罚银或由朝廷安排婚配。”

王御史是真的这么认为，缺那就鼓励多生多育，鼓励早婚早育，何必鼓励寡改嫁，这不是败坏风气吗？！

其他全都默然，静静地看着这场君臣对决。

顾玦修长的手指又在扶手上叩动了两下，没赞同，也没反对，只是再问道：“那一户要生多少呢？”

王御史沉吟了一下，想到普通百姓家多是有五六个孩子，于是就道：“七个以上为好。”

时本就相信多子多福，不敢多生一般都是怕养不起，只要朝廷给百姓免税，宣扬多生多育好，再过五年，大齐的就算不能回到五年前的高峰，也会大有增益。

王御史已经琢磨起等下朝后是不是重新拟个折子，细举这道法令的条款。

下一刻，就见顾玦颔首道：“行。”

王御史心中一喜，努力压抑着快要翘起的嘴角，以为新帝被自己的劝谏说服了，觉得自己提了一条于国于民有有益的谏言。

他正要谢恩，就听顾玦淡淡地又道：“王卿家有几个儿？”

王御史：“……”

王御史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但顾玦也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笑眯眯地说道：“那王卿就先回去生孩子吧，御史是官，自当为百姓以身作则，百姓要生七个，你至少得多一倍，等生完十四个再说吧。”

“差事暂且不必领了，免得扰了你生孩子。”

顾玦说着惊世骇俗之语，神与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意思很明确了，等于是撸了王御史的官职，让他在生足十四个孩子前别来上班了。

王御史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没狠掐了大腿一把，看看他是不是在做梦。

“……”

“……”

“……”

金銮殿上再次静了一静。

满朝文武看着王御使的神都十分古怪。

他们虽然不知道王御使家中到底有几个儿，但是御史多是清官直臣，也不会蓄养太多姬妾，印象中王御史家办亲事是十年前的事，当时好像是王御史的三子娶妻。

王御使都五十来岁的了，瞧着弱不禁风的，这个年纪要是真有了孩子，都得被说一句“老来生子”。且不论他这个年纪到底还能不能生，要生足十四个，怕是王御史都得没了。

想到这里，众看着王御史的眼神变得更复杂了，同、唏嘘、感慨，皆而有之，觉得这行事实在不够圆滑。

皇后之母改嫁，就是王御史觉得不妥，也完全可以私下上奏新帝，先试探一下新帝的意思，没必要摆在金銮殿上当众说。

不少朝臣暗暗地换着眼神，心里也有数了。

看来新帝对裴霖晔与沈芷的这门婚事看好的，男方是锦衣卫指挥使，是顾玦的心腹，方是皇后的亲母，怕是顾玦也乐意让裴霖晔变成“自己”。

几位内阁的阁老们想得更多，尤其是户部尚书。

大齐这几年因为各种战锐减，一年比一年下降，户部尚书是最清楚的，也曾与先帝提过，但先帝觉得减少的基本上是在北地、西北与东北，不以为意，反而强调京城与冀州的有增长。

户部尚书私下里与张首辅、杨玄善等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大齐不少地方的风俗实在是太过迂腐，明明锐减，却还一味要求那些因为战丧夫的一定要守贞，甚至还有年轻的子未过门就守望门寡的，就是坚持不许改嫁。

朝廷中曾屡屡发下鼓励寡改嫁的政令，但总有一些像王御使这样的老古板，跳出来说什么从一而终啊、夫死从子等等，好像改嫁就是在掘他们的祖坟一样。

所以，这些政令推行得并不顺利。